神女宮。
荼音神女端坐在千年寒玉床上打量着眼前捧着香茶的女子。
她面色沉靜,沒有像旁的仙侍一般垂着首,而是擡着一雙澄明的杏眼不動聲色的望着她。
先前那些仙侍進了神女宮,哪一位不是戰戰兢兢,生怕行差踏錯半步。
反而是她太鎮靜了,鎮靜到讓荼音懷疑對方根本就是不把她放在眼裡。
“知道本神女為何點你嗎?”荼音端起高傲的架子,冷着聲線開口。
“不知。”
樓雲挽此刻也不知是好氣還是好笑,看着荼音那張與季舒荷别無二緻的臉,和她那與平日明顯不同的傲氣表情,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九劫塔啊,九劫塔,一個二個全讓它折騰失憶了,合計着把她一個人當猴耍呢。
幹脆讓她也失憶,大家一起困死在萬年之前的神族算了!
“你還敢說不知!”
神女顯然對樓雲挽的回答不怎麼滿意,千年冰魄制成的茶盞被她無所謂的摔在地上,骨碌碌的滾到腳邊碎成好幾瓣。
荼音在剛落轎的時候就注意到樓雲挽了,她曾聽明煜帝子在閑談時說起這位啞奴。
三清江的河神自甘堕入邪道,以身結成妖鬼陣,緻使原本栖息在河邊的妖族滿門被滅。天君震怒,縱使她早已魂飛魄散、屍首全無、仍下令剝其神籍,投入煉獄。
身為河神的女兒,也當是被淪為罪神之女,發配蠻荒永世不得出的。
所以當她看着對方不卑不亢的站在那裡,滿身還沾染了那個人的氣息。
一種微妙的妒意席卷了她全身。
“你身上為什麼會有狐狸哥哥的氣息?”
狐狸哥哥?
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樓雲挽隻覺得頭頂天雷滾滾。
萬年之前的上古神族,從他們到來的那一刻起,那些人的舉止性子就無法控制的會對他們造成影響。
甯擇玉是這樣,如今的季師姐也是這般,她已經完全變成那個刁蠻任性的小神女。
而不是蘭澤城那位豪爽肆意的二師姐。
“神女殿下,”樓雲挽歎氣,嘶啞着嗓音艱難開口:“我......并不認識什麼狐狸。”
如今看這架勢,甯擇玉沒準就是這位神女的心上人,這種壞事,還是不要承認為妙。
“還敢狡辯!”荼音三步并作兩步從高台上飛身而下,用力抓住樓雲挽的袖子,往她腰帶處一摸:“那你說說這是什麼?”
她手中是一簇白色的狐狸毛,尖端處還帶了一絲淺粉。
也當是昨夜甯擇玉的尾巴在她腰間留下的。
壞了,該死的臭狐狸。
這下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神女息怒,這些日子......雲傾天宮常有些不懂事......的小妖搗亂,想必......是昨日那隻小狐狸留下的。”
“青丘王族的狐狸毛,你以為本神女會認錯?”
青丘王族?
那狐狸還有這等來曆,隻是她記得青丘狐狸早就全族覆滅了......
極北之淵的古籍上記載,青丘狐族,法力高強,全盛時期九尾具開,可織羅幻境,使人沉溺其中至死方休。
他們生存于三清江沿岸,後三清河神入了妖邪道,狐族也被封入她開啟的妖鬼陣,全族俱滅。
甯擇玉附身的那隻狐狸,難不成是幸存的青丘王族?
“阿音,何事引得你這般動怒?”
一道清朗的聲音打斷了大殿裡冷凝的氣氛。
來人一身淺金色長衫,劍眉星目,大步流星的走進來。
樓雲挽定睛一瞧,心道這下倒好,他們人齊了。
沈則安,或者說是明煜帝子快步走到荼音的身邊,讨好的将一塊白瑩瑩的石頭碰到她面前。
“東海龍王腦門上的夜明珠,天上地下僅此一塊!”
“戴上看看,喜不喜歡?”
荼音一把拍開他的手,不顧那萬年難遇的夜明珠險些掉到地上,指着樓雲挽冷聲道:
“你說說,她是怎麼回事?”
“她?”明煜愣了愣,一時間沒把樓雲挽和那個當初剛上天宮時畏畏縮縮的小啞巴對上号。
他瞧了半天才勉強認出來她是誰。
“原來是她啊。”
“父神說了,三清河神雖罪不容誅,但孩子畢竟是無辜的。更何況她嗓子如今成這般樣子,也算是因果循環了。”
三清河神?
原來這啞奴竟是三清河神之女!
那位叛出神族的女神君狀似瘋魔的堕入妖道,甚至不惜以自己的神魂為代價開啟妖鬼陣,将三清河沿岸妖族悉數封印。
直至萬年之後的四九洲,都有人記得這場幾乎滅了妖族滿族的浩劫,沒想到她如今也算是親眼見證了。
九劫塔在這神族之中為他們幾人精心挑選的身份,是罪神之女啞奴,青丘王族狐狸,還有雲傾天宮的明煜帝子和荼音神女。
它的意圖已經很明确了,種種線索均指向早已魂飛魄散的三清河神和那殘忍的妖鬼陣。
看來想要回去,她必須得去那三清江一趟。
“我不管,她不能留在天宮!”
樓雲挽暗自思量的時候,那邊荼音神女還在跟帝子抱怨着啞奴的去留。
“阿音,這就是普通的狐狸毛。”
“青丘全族早就死在了三清河神的手下,那隻狐狸怎麼都不可能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