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曉玉看了一會兒，就沒什麼太大的興趣了，她把東西重新放進了箱子裡，又把箱子拖回了雜物櫃，這才擡頭看向裴泠泠：“你說你前房東那個事情，不會真的是見鬼了吧。”

“我也不清楚，就覺得挺神奇的，說出來估計都沒人信……”

“算了，”黃曉玉吐出一口氣，也不瞎扯了，“睡覺吧，明天還要去警局呢，說不定警察叔叔能給我們合理的解釋呢。”

裴泠泠看着黃曉玉沉默了一陣：“您是準備跟我擠一張床？”

“不然您讓我睡沙發？”

裴泠泠的床是一米五的雙人床，睡兩個小姑娘倒也不會太擁擠。

處于假期的學生們，經常會因為太閑了而産生輕微失眠的症狀，裴泠泠也逃脫不了這個魔咒，加上今天發生的怪事有點兒多，她忍不住胡思亂想，就更加睡不着了。

反觀旁邊的黃曉玉，她幾乎剛挨上床就過去了。

聽着黃曉玉鼾聲的裴泠泠：“……”

她輕輕翻了個身，面向了卧室的窗戶，那扇窗正對着小區内部的院子，有幾縷路燈的昏黃光芒打過來，将樹枝的剪影，穿過單薄的窗簾，投射在卧室的牆上。

枝枝丫丫，張牙舞爪，生長得很是肆意。

裴泠泠睡不着，她情不自禁地開始用眼神順着樹枝的剪影勾勒，描了一會兒，她突然頓住了，一個奇怪的想法在腦中浮現。

為什麼這些樹枝上沒有樹葉，全都光秃秃的。

山城是一座奇怪的城市，這裡的樹在秋天和冬天是不會枯黃落葉的，這裡的冬天也不下雪，初春的時候，樹葉才開始變黃，掉落，硬生生把春天過出了秋冬的色調，但是，到了初夏，又會迅速長出新的葉子。

現在是七月份，樹枝怎麼也不應該是光秃秃的，難不成是今天雨下得太大了，把樹葉都給打下去了？

裴泠泠瞪大了眼睛，試圖透過窗簾看清窗外樹枝的全貌。隐約間似乎有風吹過，光裸的樹枝被風吹得抖動了一下，但那抖動的角度又很奇怪，像是某種柔軟的肢體伸張了一下。

這個想法剛一産生，裴泠泠就僵住了，她想起了青銅像的扭曲姿态，想起了蛋裡畸形怪嬰的身體……

是她産生幻覺了嗎？還是說她現在是在做夢？

她死死地盯着樹枝的剪影，又發現那些交錯着的樹枝不動了，安安靜靜地就好像她之前看見的都隻是錯覺而已。

裴泠泠屏息側躺在床上，感官因為緊張被無限放大，她不自覺地開始聽外面的聲音。

今天下過雨，外面不知哪裡積了水，砸出滴滴答答的輕響，又或許，誰家的空調管子壞了，這隻是單純的空調水。

四周很安靜，是那種後半夜才會有的安靜，現在不算晚，平時的這個點兒，樓角的麻将館應該剛開始熱火朝天，但是今天，裴泠泠既沒聽到搓麻将的聲音，也沒聽到大媽大爺大聲說話的聲音。

這讓她愈發不安。

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

她恍惚間，覺得窗外的樹枝好像離她更近了一點兒，枝條的剪影打在了她的被褥上，像無數條蠕動的巨蛇将她盤住。

裴泠泠不可抑制地感覺到了一種奇異的惡心，她想坐起來把燈打開，但很快，她就發現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她動不了了！

在這一瞬間，她非常肯定，自己一定是睡着了，現在這種情況是鬼壓床，或者說，她做夢夢見自己正在經曆鬼壓床。

就算知道這是夢，裴泠泠也沒辦法控制住心底的恐懼。

背後的黃曉玉安靜得有些過分，連均勻的呼吸聲都停止了，裴泠泠懷疑自己已經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突然，她感覺床邊似乎是站了一個人，她是側躺着背對着床邊的，所以根本看不到背後的景象，隻能隐約感覺到，有一道影子立在她背後，緊貼着她，她甚至能從那東西身上感覺到絲絲縷縷的涼意，和某種腥味，那似乎是……血的味道！

一個冰冷、黏濕的東西冷不丁碰到了她的後頸，那觸感很奇怪，濕哒哒、軟囔囔，讓她聯想到了死豬肉……或者是觸手。

不對！應該是蛇！

那東西就像有生命一般，伏在了她的後頸，而後又順着她的脖子一點點往她臉上爬。裴泠泠頭皮都炸了，她感覺到了一陣冰冷的反胃感，但她動彈不了，也沒辦法反抗。

下一刻，滑膩的前端從她的脖子上繞了過來，順着她的臉，戳在了她的唇角。

那東西在往她嘴裡鑽！

裴泠泠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的餘光瞥見，此時正往她嘴裡鑽的，竟正是那蜷縮在蛋殼裡的奇怪小嬰兒！人首蛇身，柔軟畸形，嬰兒像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它微微仰首，向外凸起的眼睛正好和裴泠泠對視上。

它仿佛陰森地笑了一下。

裴泠泠都吓懵了，她緊緊地閉着嘴，但效果并不大，嬰兒的頭很快蹭開了她的嘴唇，抵在了她的門牙上，她現在動不了，牙并不是處于咬合的狀态，那怪異的嬰兒很快找到了入口，從她的牙縫間探入了她的口腔，壓上了她的舌頭。

滑膩、冰冷，帶着腥臭和微微的血腥味，那東西根本不顧裴泠泠的意願，順着她的喉嚨就伸進了她的食道，它并沒有停下來，而是繼續往裡鑽着。

裴泠泠開始生理性地想嘔吐，可是她動不了，那種惡心的感覺就憋在了喉嚨裡。

很快它就整個鑽進了她的嘴裡，順着食道滑入了她的胃中。這過程看似迅速，卻又慢得讓人絕望，當最後一截蛇尾消失在她的喉嚨深處時，裴泠泠徹底崩潰了。

口腔裡空空蕩蕩的，但是那種血腥的惡臭卻久久無法散去，她想吐，又僵硬地躺在那裡動彈不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猛地從床上坐起來，踉跄着下床，扶着牆開始劇烈地幹嘔。也是在這一刻，周圍的氣氛像是突然被打破了，那種異樣的寂靜詭異感消失了，世界仿佛又進入了正常的軌道。

黃曉玉被裴泠泠的聲音驚醒了，她吓得坐了起來：“你怎麼了？”

她語氣裡還帶着沒睡醒的茫然。

裴泠泠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是不停地幹嘔，不一會兒，她就把胃裡的酸水全吐出來了。

黃曉玉打開了卧室的燈，她快步走到裴泠泠旁邊：“你怎麼了？吃壞東西了？要不要去醫院？”

裴泠泠艱難地擺了擺手，黃曉玉小心翼翼地扶着裴泠泠去了衛生間。

好半晌，裴泠泠才從衛生間出來，臉色很難看。

“你到底怎麼了？”

裴泠泠不答反問：“現在幾點？”

“四點半啊。”

裴泠泠皺着眉，看來她剛剛真的是在做夢，她們躺上床的時間是十一點半，在她的印象裡，她應該沒躺那麼久。

她竟然會做那麼惡心的夢……

“我剛剛夢見那枚蛋裡的嬰兒鑽進了我的嘴裡。”

黃曉玉沉默了，她看了裴泠泠一會兒，突然起身走到客廳把燈打開，又來到雜貨櫃旁，把那個快遞箱子拽了出來，她伸手在裡面掏了掏，很快就把玻璃罐子掏了出來。

隻見，透明的玻璃罐子裡，裝着滿滿的透明褐色液體，液體裡面的蛋已經碎成了兩截，原本蜷縮于其中的畸形嬰兒不翼而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