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這些,裴泠泠再也受不了了,幾乎是沖過去按動了抽水馬桶的按鈕,随着“嘩啦啦”的水聲響起,沾在馬桶壁上的黑褐色粘液全部都被沖走了,隻有空氣中殘留着的、難聞的酸臭象征着,也提示着剛剛發生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裴泠泠把胃都吐空了,加上被吓得不輕,整個人都顫巍巍的,走兩步就開始哆嗦,按理說她這會兒應該吃點兒東西,但她現在實在惡心得不行,什麼都吃不下。
她又裡裡外外、仔仔細細地刷了三遍牙,這才扶着牆走出洗手間,就近往沙發上一癱。
茶幾上有水果糖,裴泠泠剝了一顆塞進嘴裡,舌尖絲絲甜蜜,總算把殘留在味蕾上的惡心感驅散了不少,但空氣裡依舊萦繞着一股子揮之不去的惡臭,也不知道是衛生間裡的味道散出來了,還是裴泠泠的心裡作用。
客廳的燈很亮,這讓裴泠泠稍安心了一點兒,她拿起手機舉到面前,可就連手機的手都在哆嗦。
裴泠泠想爆粗,她張了張嘴,又實在沒什麼力氣大聲說話,遂隻能把罵聲吞了下去。
現在的時間是淩晨三點,外面還是一片漆黑,雨已經停了,這個點兒打夜麻将的人都回家了,鬧市中的居民區難得地陷入了甯靜。
但這份甯靜卻令人格外不安,讓裴泠泠心裡毛毛的,總疑心寂靜的黑暗裡藏着什麼野獸,正窺探着她,或者說,窺探着這個表面平靜的世界。
裴泠泠突然想到了什麼,她有些疑惑地舉起了自己的右手,在燈光下仔細觀察起來。
掌心潔白,手指纖細,是一隻非常平常的,年輕女孩的手。
她剛剛醒過來的時候,就是用這隻手摸到了奇怪的東西,而且手上還沾上了帶着惡臭的粘液。
裴泠泠又把手湊到了鼻尖,仔細地聞了聞,除了一股肥皂味,什麼都沒有了。
“又是在做噩夢?”
所以之前手上沾上的粘液難道是睡覺的時候,從嘴裡流出來的?突然驚醒也是因為胃不太舒服産生的生理反應?
“我不會神經衰弱了吧?連噩夢和現實都分不清楚了?”
裴泠泠的手指下意識地摩挲着手機的邊框。
突然,她眼睛一亮。
她想起來了,她睡着之前,怕自己晚上幹出什麼奇怪的事,就開了睡眠監測app。
這麼想着,裴泠泠打開了手機裡app,播放起了錄音條,
錄音裡的聲音略有些嘈雜,不是那種鬧騰的嘈雜,而是環境音,從錄音裡,能聽到細微的雨聲、緩慢的鼾聲,和偶爾翻身時被褥摩擦的聲音。
裴泠泠側耳傾聽了一會兒,卻并沒聽到什麼奇怪的聲音。
這種明明很安靜,但又帶着嘈雜環境音的錄音,莫名讓她産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仿佛她是一個小偷,正躲在某個黑暗的角落,窺探着别人的秘密,仿佛下一秒,她就能看見非常不得了的事情,甚至因此而生出了一種愧疚的心理。
“這明明是我自己啊!我愧疚什麼?”
裴泠泠一臉不爽地自我诘問,她自己錄音自己,自己聽自己,她有什麼好愧疚的?又不是去偷窺别人?
聽了半天,錄音裡面也沒有特别的聲音,裴泠泠有點兒不耐煩了,這段錄音長得離譜,她就開始反複拖動進度條,可手機裡永遠都隻有“滋滋啦啦”的雜音。
她又往後拖了一點兒,拖到了最末尾四分之一的地方停了下來。
錄音好像卡了,什麼聲音都沒有,她把耳朵都湊到了聽筒上,還是沒有聲音。
裴泠泠一臉疑惑地看了一眼進度條,她驚訝地發現進度條明明還在走動,但是卻一絲聲音都沒有。
手機播放的錄音沒有卡,隻是這一段實在是太過安靜了,才給人一種進度條沒有走的錯覺。
和之前的那種安靜不一樣,之前的安靜隻是沒有人說話,但是處處還透着人氣,這一段,是真的徹底的安靜,或者說是死寂。
雨聲沒有了,呼吸聲沒有了,被褥摩擦的聲音也沒有了,甚至……沒有風聲。
裴泠泠的心跳都加速了,她有些緊張,因為這種安靜必然象征着不平常。
那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難不成她當時突然停止呼吸了?
裴泠泠把手機的聲音開到最大,再次把耳朵貼了上去,想看看能不能聽到什麼。
進度條又走了幾秒,突然,揚聲器裡傳出了一聲很輕微,但又顯得分外沉重的“咕咚”聲,帶着緩慢的滞洩感。
“這是什麼聲音?”
裴泠泠繼續仔細地聽着。
“咕咚!”
又是一聲。
輕微、緩慢、沉重。
裴泠泠的呼吸都放輕了,這聲音讓她覺得很熟悉,但一時又想不起來在哪聽過,思考了一會兒,她猛地從沙發上坐直了。
她起來了,這是沉在深海裡的聲音!
寂靜,是深海裡的寂靜,而那輕微的“咕咚”聲則是暗流湧動的水流聲。
錄音裡的地方不是她的卧室嗎?怎麼可能會發出這種聲音?
誰睡着之後說夢話是這個聲音,又不是口技?
裴泠泠正準備把錄音關了緩一緩,揚聲器裡卻又傳出了奇怪的聲音。
“嘶——!嘶——!”
這是……
是蛇吐信子時發出的嘶鳴聲!
裴泠泠的臉都吓白了?她的卧室裡有蛇?是那種奇怪的、類似于變異寄生蟲的蛇嗎?
不對!她覺得很不對!
因為這不像是蛇發出的聲音,而且這聲音還讓她覺得有些熟悉。
嘶嘶聲隻持續了十五秒的樣子就結束了,然後沒過多久,錄音裡就傳來了她自己的驚叫聲。這是她剛醒的時候被吓到時叫的。
看來那段蛇吐信子的聲音持續沒多久,她就醒了。
裴泠泠把進度條又拉了回去,重新湊近去仔細聽那段“嘶嘶”聲,她總覺得這段聲音很奇怪。
有些熟悉……又有些做作。
聽到第三遍的時候,裴泠泠倒吸了一口涼氣,她終于醒悟了過來。
這段嘶鳴聲,根本不是蛇吐信子時發出的聲音,而是人模仿蛇的聲音。
那個模仿的人……就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