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路驿一路沒說話,下巴繃得緊緊的,輕輕地将他放床上後,蓋上薄薄的被子,同一間房裡另一張床睡着兩個八歲的龍鳳胎,呼吸綿長,睡得安穩,但紀路驿并沒有刻意放低音量:“怎麼可能不管你,别怕,有我呢。”
紀路驿說完就要走,雲棉拽住他的手不讓走:“可是……”
“沒有可是,如果有不管你的時候,那隻有我死了。”
這樣的話給了雲棉莫大的勇氣和感動,心裡的難受一掃而空,沒了憂愁人突然就疲憊了,沒能等紀路驿回來,雲棉就已經睡着,隻迷迷糊糊感覺耳邊有什麼聲響,再然後碰到紀路驿沾了寒氣的手臂,正做夢的雲棉毫不猶豫地攀了上去,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又穩穩睡去,還做了個美夢。
雲棉醒來的時候身邊已經空了,被窩感受不到另一個人的體溫,估摸着紀路驿已經起來有一段時間了。虎子探門,見他醒了便拿早點進來,一遍吃了早點,一邊虎子聽說紀路驿叮囑不讓他出門,正巧他沒有出門的打算,吃飽後沒事幹,随着虎子一起爬石榴樹,摘石榴了。
自然也就不知道江秀村鬧得沸沸揚揚。
從前家裡多添筷子這事紀紹興和連月如就不敢吱聲,如今從村裡熱鬧處回來瞧見雲棉不要命的爬高樹,連月如吓的一跳,招手高喊:“雲棉,雲棉啊,你快下來,待會兒老大回來瞧見你受傷了,可就麻煩了,你快下來啊!”
連月如的嗓音藏着顫抖,有悲戚有害怕,完全看不出幾年前虐待紀路驿的惡毒後娘模樣。
雲棉曾親眼目睹連月如和紀紹興虐打紀路驿的情景,因此對他們沒有好的臉色,也不把她的話放在心裡,依舊自顧自地跟在虎子後邊摘石榴。十三歲的少年到底不如八歲孩子靈活,虎子像猴子一樣,上下來回攀爬,一會兒左手一個右手一個,雲棉隻得跟在後頭将果籃用繩索輕輕放下地面,好讓妞妞撿出來。
沒人理,連月如也不敢不喊,萬一再扭傷腳踝,到時她和老頭子一天沒飯吃,遭罪啊,嗓子喊劈了,妞妞也聽的煩了,最後勸阿娘:“阿娘,你不要再喊了!等會兒大哥回來了會抱雲棉哥哥下來的,你快去照顧阿爹吧!”
妞妞和虎子是紀路驿帶大的,紀路驿态度惡劣,兩個小的對阿爹阿娘不免沾染了些不屑,但紀路驿并不允許他們這樣對待爹娘,因此妞妞再對阿爹阿娘不滿,也從不敢不講理發脾氣。
“大哥說摘兩筐就行。”虎子背靠書莖,懶懶地道。
雲棉點了點頭:“那我們下去?”
虎子:“雲棉哥哥,你敢下去嗎?”
雲棉正想說試試,院裡的籬笆門就被人推開,連月如見了人,低頭嗫嚅地道:“……是他要上樹的……喊不下來,受傷了别怪我和你爹……”
紀路驿望了望妞妞身邊的兩大框石榴,又擡頭看了眼,指了指一處不高不低相對安全粗大的樹莖:“到哪兒去,我接你。”
虎子見大哥回來了,絲毫不墨迹,三兩下跳躍,一躍而下,穩穩落在地面上,雲棉不大好意思地繞繞頭,慢悠悠地爬到紀路驿指定的位置,往下跳便是讓他感到踏實的懷抱,紀路驿拖住他的屁股,說:“以後我不在就别爬樹了。”
雲棉頭抵在他肩頭,小聲地說:“可是我想爬。”
紀路驿把人抱回屋裡,放在竹椅上,才開口:“那就在樹上待到我回來,”話音一轉又問:“你能判斷樹跟蛇麼?有些蛇顔色形狀和樹幹一模一樣……”
雲棉捂耳朵:“好好好!你不在我就不爬樹了!路驿哥哥!!”
妞妞看着雲棉哥哥的慫樣開始笑,捂嘴笑,虎子則是有些緊張和擔心,想要解釋,紀路驿一眼看出小屁孩的擔心,大發慈悲地說道:“行了,你雲棉哥哥幫你,說他自己想爬樹,不關你事。”
虎子立馬松了一口氣。
惹的雲棉笑容可樂,不忍地道:“紀路驿你偏心,重女輕男,妞妞犯錯輕輕揭過,虎子犯錯少不了一頓毒打,你偏心。”
紀路驿有些無奈。
見他笑的眼睛亮亮,看了好一會兒才發問:“我到底偏心誰?”
雲棉立刻不說話了,一旁的妞妞道出真理:“大哥最偏心雲棉哥哥!”
“偏的不要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