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知回顧了一下過去蔣星堯做的菜,好像每一頓都是她愛吃的。
那他喜歡吃什麼呢?
至于蔥油雞。她記得有一次為了搪塞尴尬,随口說想吃蔥油雞的。
他真的喜歡吃蔥油雞嗎?
利知忽然覺得心好亂,發信息不自覺地強硬起來,[再給你一次機會,喜歡吃什麼!!!!!]
[糖醋排骨,糖醋咕噜肉二選一就可以]
[哦,原來喜歡吃甜的啊]
[男人喜歡吃甜的,也沒多丢人啊]
[……]
晚上蔣星堯回到時,利知正在廚房裡,聽到開門聲,她扭頭看過去。
蔣星堯穿的是早上出門的那套衣服。
他是不是長期在車上備着西裝,一回到縱衛就換上?
利知轉過頭,繼續切洋蔥,一不小心,眼睛被洋蔥刺了一下。
她看過很多男主隐瞞身份接近女主的小說,可能是自帶的上帝視覺,那種因隐瞞而帶來的撞擊和暧昧簡直讓人欲罷不能。
可當自己成了被隐瞞的人,才知道愉悅之下,埋藏着欺騙和隐瞞,有多麼的令人不适。
小說和現實,真的很不同的。
飯後利知和昨天一樣,主動擔起收碗洗碗的工作。
蔣星堯立在餐桌一角,沉默地凝視着。
他不是沒察覺到,隻是還沒搞明白她的那份客氣疏離緣起何處,隻好靜觀其變。
按捺下隐隐的不安,蔣星堯跟着進了廚房。
兩個人都沒說話,不算大的空間裡隻有水流聲和瓷碗碰撞的清脆聲。
蔣星堯把過完清水的碗碟用幹淨的抹布擦拭,放好。
兩人并排而站,暖黃色的燈光,手中的碗筷,還沒來得及擦拭的水漬,這一幕溫馨到讓利知有種想哭的沖動。
“蔣星堯。”
“嗯。”
“你好像沒說過……”利知的語氣很平靜,卻讓人有那種風雨欲來前的平靜,“你住在哪裡。”
“我住在……”
蔣星堯話沒說完整,利知搶先問:“城東,是不是?”
蔣星堯頓了下,低聲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我會推理的啊,”利知仰起頭看他,柔聲中帶着一絲倔強,“從這裡到城東,早晚高峰一趟就要一個多小時了吧,那一天來回就要兩個多小時了。”
利知的語氣很輕,吐出的每一個字卻擲地有聲,“縱衛集團在城東,你自然住城東更方便啦!”
空氣有一瞬的凝固。
“真的很感謝你這段時間的用心照顧,你看,我也沒事了,這裡又離你上班的地方遠,你,還是回去吧,這裡……”利知的聲音哽了一下,“不适合你。”
說完她轉過身要走出廚房,才擡步就被蔣星堯扼住手腕,她甩了一下,那力道雖不大,卻不給她輕易甩開的機會。
蔣星堯的手輕輕用力一帶,使利知與他面對面,隻是倔強的人兒硬是不肯看他。
他不禁苦笑,正如那該死的墨菲定律那樣,害怕什麼來什麼。
“回去有什麼用,”他的語調低沉輕柔,“心都留在這裡了。”
利知整個人僵在原地,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應對,手上被他握着的地方灼熱滾燙。
“很抱歉,我知道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你的生活裡,實在欠妥,”蔣星堯神情沒半點假色,“我保證,除了隐瞞身份之外,我說對你,沒有半分欺騙成份的。”
一聽到隐瞞、欺騙之類的詞,利知心裡就堵。
她偏開頭低聲說:“你這麼忙,其實沒必要大費周章來照顧我的。”
“工作落下了可以趕趕,可是你,隻有一個啊。”
!!!!
這麼直白的話,讓利知有些無所适從,隐隐覺得這趨勢偏離了。
沉默的間隙,感覺手上的力度有所松動,她忙抽回手,生怕他再來搶握似的,把雙手背在身後,又小碎步後退,悄然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蔣星堯不動聲色地把她的小動作看在眼裡,内心不禁一陣酸澀。真是自作孽啊。
蔣星堯啞聲道:“你就不好奇,有那麼多方式接近你,我為什麼非要來做陪護嗎?”
“我……”
其實不用問,答案已經昭然若揭了。
她心裡很亂,其實她說出來的初衷,不過是想他不用來回跑那麼累。
見利知始終沉默,蔣星堯的眼神暗淡了下來。
他低聲說:“我們除了上過同一所學校,無論是工作,還是生活上都沒有過多的交集。我想過很多種接近你的辦法的,做陪護是最有效的,也是最不抱什麼希望的,因為我沒多大把握,你真的會找我。但我想賭一把。”
他嘴角挂起一抹笑,卻透露出淡淡的艱澀,“你說對不太熟悉的人很難建立親密關系,所以很排斥相親;也不太相信一見鐘情,說那是任性荷爾蒙在發作。你喜歡的是經過時間過濾之後,經得起生活的平凡,能接受細水長流的那種愛情。我關注你有兩年了,但我不敢貿然找上你,怕你覺得我這個人魯莽又唐突,那我豈不是連一丁點的機會都沒了?”
利知聽得一愣一愣的,最後抓住一個關鍵詞,“你……關注我兩年了?”
“是的,”他的眼神灼灼,“就是校慶之後開始的,一開始是好奇,了解越多就越想認識你。”
利知表面上波瀾不驚,其實内心早已如海浪般翻湧了。
那些排斥相親,任性荷爾蒙的言論,她沒記錯的話,是在章節後面的作話裡寫的!
要說小說是有計劃去寫的,那作話就随意多了,想到什麼就寫什麼,甚至都記不起是哪本小說下面寫的,是什麼情節勾起了她的傾訴欲。
她連忙在腦海裡快速檢索自己有沒說過什麼過分的話。
奈何腦袋空蕩蕩的,什麼都想不起來。
忽然投下一片陰影,擡頭一看,蔣星堯向她走近了。
利知一步步往後退,直到背貼到牆上,已經無路可退了。她也不回避了,就這麼仰着頭看他。
雖然眼神炯炯,心裡實質亂得很。
蔣星堯在她面前站定,他的嗓音溫柔而沉定,缱绻中仿佛帶着幾分乞求,“或者你說說,喜歡什麼樣的追法?”
利知腦袋一片空白,僅憑本能回應,“不是怎麼追的問題,是誰追……”
蔣星堯的眼睛一亮,“那蔣星堯追你呢,可以嗎?”
“不是……我說的不是這個……”利知臉頰滾燙起來,怎麼說着說着說到這個了,“我一開始要說的就是,讓你回你家住。”
“還是要趕我走啊?”蔣星堯收了笑,語氣有些委屈。
“我哪有……”利知無力了,她隻是不想他來回趕那麼累。
“期限不是還沒到嘛。”蔣星堯語氣很是堅定,“再說了,人還沒追到呢,不能就這麼走的。”
利知不滿地嘀咕,“怎麼總把追人挂在嘴邊的……”
利知微鼓着腮,一副隐忍不發的模樣,偏偏臉頰兩旁透着粉嫩的紅,反而讓那股含蓄的怨氣彌散成幾分嬌嗔。
“你不趕我走,我就不挂嘴邊。”
還談起條件來了!
“我不是要趕你走,”利知沒好氣道,“隻是覺得你已經夠忙的了,還要來回奔波,這樣很累的。”
“我不累。”蔣星堯說,“公司裡有些員工還住隔壁市呢,他們每天來回的時間比我還長呢。”
“可我也好了啊,”利知看向他,“已經不需要照顧了。”
“你看我最近有把當你病人了嗎?”他無奈地歎氣,“倒不如說我在蹭住呢,所以才怕你趕我走。”
換着法子說,還是不想走嘛。
今天之所以想和他談談,初衷隻是考慮到他的通勤時間,并不是強硬地用趕。罷了,反正期限也快到了。
“你想住,就繼續住吧。”利知歎了一口氣,然後強調,“但原定的兩周期限,依然沒變的。”
“明白!”蔣星堯綻開一個如釋重負的笑,連聲音都揚起輕松的調,“謝謝知知!”
他欺身往前,彎下腰直視着她,黑眸裡充滿着希冀,“那我隐瞞身份的事,能原諒我嗎?”
利知别過頭,不說話。
緘默得久了,蔣星堯的心開始七上八下了。
又煎熬過了十幾秒,才聽利知開口道:“你說除了隐瞞身份,其他沒有半分欺騙,可是你隐瞞身份之後的種種行為,就帶着欺騙了啊。你知道當初我為什麼想方設法給我加班費嗎?因為我覺得,你在我這裡一天的工資真的太少了,每一次給你加了錢,我都有種滿滿的成就感。”
利知苦笑了下,“事實是,我加再多在你的銀行上,也不過是皮毛。”
“蔣星堯,”利知擡起頭,平靜地看着他,“你說這種算不算欺騙?算不算你隐瞞身份帶來的後果呢?”
蔣星堯聽完,神情有些慌亂了,“抱歉,我……”
他在廚房來回踱步,試圖壓制那股升起的焦躁,可越踱越不安。
他從小到大做的事,無論結果好與壞,都很少有後悔。此刻他卻無比後悔,甚至悔恨當初,為什麼不在上門照顧的第一時間就攤牌呢。
這就是給他試圖走捷徑得到的懲罰嗎?
利知被他來回的身影恍得眼花,想着是不是她說得有點過了,便補救性的說:“一開始的确心裡不好受,可是深想,你又沒騙了我什麼,反而在我需要人照顧的時候,是你給了我無微不至的照顧。如果不是你,是别的人,我想我肯定沒被照顧得這麼好的。所以,我沒怪你,還要感謝你的照顧。真的!”
蔣星堯終于停了下來,隻是眉頭越擰越緊,“你沒怪我,還要感謝我?”
“嗯。”利知沖他點點頭。
蔣星堯低罵了句,快步走出廚房。
利知滿腦的疑問還沒打出來,他又回來了,臉色很是陰郁。
“要不,還是怪一下我吧,罵我一頓,對我拳打腳踢也行!”
??
“蔣星堯,你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
蔣星堯蒼然一笑,“大概是瘋了吧。”
躺在床上,利知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她不就說了下自己在意被騙,順便感謝一下他嗎,
怎麼把遇事淡定的人逼到暴躁了?
翻來覆去想到睡不着,忽然聽到外面有動靜,有腳步聲在她房門前停了一瞬又走開了。
利知幹脆坐了起來,看了眼時間,快一點了。
她側耳去聽,應該是去拿杯子喝了水,接着又在門前停下,利知屏氣凝神,總感覺他下一秒就會敲門。
然而并沒有,門外響起一聲若有似無的歎息,聽着像要離開了。
“等一下。”利知叫住他。
她下了床,赤着腳走到門後站定,“我們,就這麼站着說吧。”
“好的,知知。”蔣星堯的聲音乖沉乖沉的。
“我們真正的相處時間,還沒到半個月,對吧?”
蔣星堯頓了下,“是的。”
“也就是我們對彼此的了解都不算多。”利知說,“我的微博,還有作話的那些,不算得上多正能量,但大都是樂觀的。可是私底下我這個人吧,其實挺沒趣的,生活和社交網都很單一,沒有太熱烈的感情,也不太會說話,對于發生了的事,總是先把最壞的打算想好了,想着如果最壞都能接受了,那也沒什麼不能接受的。”
屋内并沒開燈,漆黑中好像多了塊遮羞布,能把白天藏而不敢宣的那些話傾洩而出。
颀長的身影伫立在門外,眼睛緊緊盯着緊閉的房門,似乎真能穿過門闆,看清裡面的人那般。
良久,他嘴角牽了一抹苦笑,“你是怕我後悔?”
利知怔了下,坦然道:“是啊。”
怕他後悔大費周章來接近的人,其實不過如此。
“利知,”蔣星堯忽然鄭重問道,“你遇事是不是都這麼理智的?揭開我的身份,趕我走是怕我太累。欺騙了你還要感謝我對你的照顧。現在還擔心我會後悔。”
利知一頓,一時不知該如何回。
“說實話我是後悔了,後悔沒有第一時間告訴你。”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夜裡的寂靜,讓蔣星堯低沉的聲音多了些支離破碎感,“知知,我有好多種追你的方法的,如果你不能接受這種,要不說說,你喜歡什麼樣的追法?”
他繼而說:“不接受,不原諒也沒關系。我隻是有一個請求,你不能因為我的身份變了而對我區别對待。
*
第二天早上,兩人毫無意外地都頂着一對熊貓眼。
經過昨晚的攤牌對話,利知多少有些尴尬别扭。
蔣星堯盡管眼下有烏青,精神面貌倒不錯,還勾着一抹明媚的笑,與她打招呼。
搞得好像被拒絕的反而是利知那樣。
吃早餐的時候,利知總感覺對面的眼神灼灼。
暗自給自己打了第四次氣之後,利知對上他的視線。
蔣星堯大大方方對視,嘴角勾起一抹笑,“想好了想要我怎麼追沒有?”
“……!!!”
利知被他的話打了個猝不及防,被自己的口水嗆了一下下。
她清咳了兩聲,随即嘀咕道:“什麼跟什麼呀,這些事,不是順其自然的嗎……”
“順其自然啊。”蔣星堯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那我按我的理解來喽。”
利知很想脫口問出他的理解是什麼,轉念一想,她有沒回答什麼或者答應什麼,追問有種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嫌疑。
也就閉口,安靜地吃完早餐。
蔣星堯變得越來越忙了,但還是堅持早起做早餐、熱中藥。
他的衣服更換了一批,現在每天都西裝革履的,低調的香水味,精心打理的頭發成了常态。
就感覺揭了面具的蔣星堯,比以前更坦然,更真實,利知想,這才是他最真實舒适的狀态吧。
午飯晚飯是叫人送來的。利知勸過,說不用這麼麻煩,但他依舊堅持。
第一頓午飯是上次在縱衛集團遠遠見過的那個女助理送來。
利知開門見到她的一刹那就認出她來了。對方看到她也是一愣,那雙眼還很明顯的唰地一亮。
不同于西裝男的拘謹,她落落大方地進了屋,介紹說她叫練凝,還自來熟地給她鋪開飯菜。
利知還記得那天早上,看到她和蔣星堯那麼匹配的身影,心裡就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還好練凝逗留的時間不長,利知隻待禮貌疏離一些。
期間和練凝有過幾次短暫的視線相交,不知怎的,總覺得那眼神過于直白,讓人難以忽視。
晚飯是西裝男送來的,還是那副畢恭畢敬的模樣,他說蔣星堯在開會,走不開。說話時那肋肩低眉的樣子,仿佛站在他面前的是一隻猛獸。
晚上蔣星堯回來,利知和他聊起他的兩個助理截然不同的性格。
蔣星堯笑着說:“别看他們性格迥異,可都是我的得力助手。”
利知忽然說:“那個叫練凝的,感覺挺帥的。”
“帥?”蔣星堯擰起眉,把這個字斟酌起來,“為什麼是帥?”
“直覺吧。”利知也說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