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咖啡店的冷氣開得夠足，利知一走出咖啡店，就感覺一陣熱氣撲面，那股熱氣讓人沒由來地生起了煩悶。
她站在路邊招了輛出租車，上車時司機問她去哪，她怔愣了下，說了句，“七中。”
咖啡店離七中不算遠，十來分鐘就到了。
利知下了車，在學校周邊晃悠起來，她也很久沒回來了，很多快餐點飲品店都還在。
她去了一家以前常去的飲品店，買了杯奶茶粉沖調的珍珠奶茶，才喝了兩口，就沒再喝下去的欲望了。
她把奶茶放桌上，奶茶杯身的祝福語正好撞入她的視線。
這家店每個杯子都有不同的祝福語的，一般情況下都是店員随意抽取一個杯子。在利知和韓習冰關系還好的時候，會經常在對方生日的時候進來點兩杯，然後央求店員找一個有生日快樂的祝福語的杯子。也會在大考的時候來兩個有逢考必過的祝福語的杯子。
此時利知看着杯身上的祝福語，不禁哂笑。
友誼長久。真夠諷刺的。
利知沒在奶茶店多逗留，出門直接往校門口走去。學校正舉辦校運會，校園内一片喧嚣。
她徑直走在田徑場旁的高階台上，找了個有樹蔭的台階坐下。跑道上正進行接力賽，槍聲一響，少年選手如箭出弓般。
利知依稀記得，蔣星堯也參加過田徑賽，但忘記是接力賽還是單人賽了。
她拍了個視頻發給了蔣星堯。蔣星堯直接回了個電話，“回七中了？”
“是啊。”利知感歎道，“他們好年輕啊，我們那時候也這年輕的嗎？”
蔣星堯笑着說：“說的現在好老那樣。”
“比他們大六七歲，七八歲呢，還不老？”
“他們還小，我們還年輕着。”蔣星堯停頓了下，“算起來，我們畢業也有六年了。”
“是啊，高中三年，畢業六年，加起來九年了。”
從高一送水給他第一次心動說起，她喜歡蔣星堯，也九年了。
其實這麼多年，她沒覺得這份暗戀有多苦澀，她甚至感恩，是喜歡上蔣星堯，讓她慢慢變好起來的。
可是，韓習冰把她最不想讓蔣星堯看到的那面，告訴他了。
利知閉着眼，低低地喚了他一聲，“蔣星堯。”
“嗯？怎麼叫起全名了？”
“你會不會覺得，覺得我很虛僞？”利知顫抖着聲音，艱難地把幾個字拼湊出來。
喜歡卻不外露；情深卻裝作雲淡風輕；内心懦弱悲觀卻故意表現得勇敢樂觀。
蔣星堯愣了下，随即厲聲說：“說的什麼？”
“在那等着我，我現在過去。”
半小時後，蔣星堯一身西裝革履，徐徐從遠處走來，在周圍的青春洋溢中，他身上更多的是精雕細琢的美感。
他的出挑和與衆不同，引來了不少少男少女的目光。
蔣星堯在她身旁坐下，他微側着身，一瞬不瞬地看着利知好一會，良久才歎了口氣問道：“剛才的話，什麼意思？”
“我知道你昨天見韓習冰了。”利知答非所問，卻恰好解答了他的疑惑。
虛僞這個詞，是從韓習冰嘴裡出來的，因此蔣星堯聽到才會立馬趕了過來。
蔣星堯本想今天找個機會和她聊聊韓習冰的事，沒想到他還沒閑下，她們就碰面了。
他沉聲說：“别把她的話放心上。”
利知忽然問：“你覺得，我和她媽媽長得像嗎？”
蔣星堯不假思索道：“不像。”
“就是啊，”利知扯了個無奈的笑容，“韓習冰說我和她媽媽長得像，因為這個才和我做朋友的，又因為這個和我絕交。”
“星堯，”她說，“我和她，從來都是我們之間的事，不關你的事，你不需要理她的。”
“我知道。”和韓習冰僅有的幾次接觸他就知道，韓習冰那股不達目标不罷休的死磕勁，不是對他，是對利知。
他柔聲說：“她在我眼皮底下欺負我女朋友，我不可能讓她亂來的。”
是啊，他能看出韓習冰是借喜歡他的幌子來傷害她，又怎麼看不出來，她因為自卑故意把自己僞裝起來呢？
韓習冰隻不過是把他們都沒說出口的話擺到台面上。
她忽而悲從中來，凄然一笑道：“我以為長大了，會變好的，這麼多年，我還是和以前一樣，一點沒變。”
蔣星堯蹙眉，“知知……”
“你先聽我說！”利知打斷他，轉而小聲道，“我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的……”
“好，”蔣星堯聲線放柔，帶着安撫的意味，“我聽着。”
“蔣星堯，我一直不敢告訴，我高一就喜歡上你了，現在也是很喜歡很喜歡！可是我真的很普通，方方面面都不夠好，就連我們的同學都覺得我……配不上你。我時常有種不真實感，我這麼普通的人，怎麼會有這麼好的人喜歡上我呢？我會提醒自己，就縱容自己一下下吧，嘗一點快樂也好，但不能太放縱了。”
因為美好一旦溜走了，帶來的将會是無止境的痛苦。
這些年，她逐漸學會遊離在親密關系之外，時常安慰自己，一個人也挺好的，身心都自由，不用忍受關系變動而帶來的傷害。
利知垂下頭，一滴眼淚不受控制地滴落到地上，眼睛也模糊起來。
她想擡拭淚，蔣星堯卻快她一步，直接用西裝袖子給她拭。他的動作輕柔，長指曲起，固定住手腕處那顆鲸尾式袖扣，以防袖扣刮到她。
利知推了推，“弄髒你衣服了。”
“沒關系。”
他的聲音沉靜，甚至沒有情緒的起伏，利知一時搞不清楚，自己剛才的那番話在他聽來，到底意味着什麼。
她撇開臉，她讨厭自己懦弱起來的樣子，更加不想讓他看到狼狽的樣子了。
“看看他們。”蔣星堯忽然說。
利知這才放眼望去，此時運動場擠滿了人，有參賽的，有做拉拉隊的，更有些坐在台階上看熱鬧的。
利知不太明白蔣星堯的意思，轉而擡頭看他。
蔣星堯勾唇一笑，“要不要試下，在他們面前接吻？”
利知心裡咯噔一下，“瘋了？”
“不覺得刺激？”
“不覺得，走吧。”
利知拉着他，正站起來，卻被蔣星堯用力摁回原位，一手圈住她的腰肢，一手撫上她的臉蛋，快速地吻了下來。
台階上稀稀拉坐着些人，蔣星堯又一身考究的着裝，氣質又出衆，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特别是女孩子偷偷看向他，并竊竊私語。這時看到他大膽的舉動，周圍響起一陣驚呼聲。
男孩們看得更多是激動，鼓掌喝彩聲疊起，堪比運動場上的喝彩聲。
蔣星堯也沒吻得多纏綿悱恻，過了一會就放開了。
利知已然從臉紅到脖子，更加不敢看外面，直接拉着蔣星堯的西裝兩側，埋首遮住自己的臉。
蔣星堯摟着她的肩膀，輕拍着利知的肩頭，朝大家歉笑着說：“情不自禁了，讓你們見笑了。”
“沒事沒事，談戀愛嘛，正常正常。”
這時有個女孩問：“帥哥你們也是七中的嗎？我怎麼覺得你有點眼熟。”
“喂，帥哥女朋友在旁邊呢，還搭讪。”
“不是啦，是真的眼熟！”
蔣星堯：“是的，我和我女朋友都是七中的。”
“哇，學長學姐的愛情，必須磕起來！”
那個女孩盯着蔣星堯又看了一會，忽然恍然大悟起來，：“嗳你們看論壇了嗎？就是昨天被頂起來帖子裡，照片裡的人不就是學長嗎？我說怎麼覺得學長眼熟呢。”
“哪呢哪呢？”
“我也看看。”
利知一臉狐疑，悄悄從蔣星堯懷裡溜出來，拿起手機摸了好一會才回到七中的論壇。
“哇靠，旁邊的女孩是學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