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還在喋喋不休沒完沒了，戚頤年出聲打斷了他，“就停在這裡吧。”
司機沒敢再絮叨，看了一眼打表器說道：“掃碼支付吧同學，一共是……”
“支付寶到賬19元。”伴随熱情标準的女提示音響起，後座的少年已經提起書包上的肩帶開門下車了。
他很熟悉的來到一扇門前，在準備擡手放在指紋鎖上時忽然停頓了一下，接着他的手臂輕輕放下，在校服褲子的兩條白線上不輕不重的拽了一把這才沒什麼表情的走了進去。
門是開着的，說明來的人并沒有在鎖上認證過自己的指紋，也說明他們不屬于這裡住的任何一個人。
戚頤年走到門檻時自然的将兩條白線撫平，緊接着下一秒他的臉和琥珀色的眼睛就被柔和的光再次照亮，好像他是攜帶黑夜而來，找到不屬于自己的光彩。
光線有些刺眼，照的他有些發暈，平日裡角落的燈盞盡數打開，團團照在身着華麗服飾的人群周邊，他們臉上都帶着過于燦爛的微笑。
戚頤年像一張虛假微笑的面具，他放下書包加入這種刀鋒相見的宴會與他們有禮貌的周旋。比起這樣時時刻刻提防說錯話弄錯表情的談話，他更羨慕那些平凡家庭溫馨一聚的場面，那樣就可以放下所有的防備和脆弱，隻真心的面對喜歡的人。
“念念最近學習忙不忙呢？聽說你去了二高那裡上學，這怎麼能和一中相比啊？要不然還是我去和校長商談一下轉去一中吧？”
“不用麻煩了大伯，我在那裡很好”，他笑着回應，眼裡盡是柔和乖順，“而且是我自己選擇去那裡學文科的。”
旁邊坐着的約三十多的明豔女子開了口，熱情洋溢中透着些許冷淡鋒芒：“念念這麼懂事，要我說還是嫂子的功勞，二哥常年不回家也把孩子帶的這樣好，真是讓人羨慕。”
葉槿時坐在戚頤年的身邊，輕輕在桌底拉住了他的手笑道：“念念很少讓我們操心，很多事情都是他自己解決，我也幫不上什麼。”
戚頤年抽出手來反握住了葉槿時，随即用很微小的幅度輕輕搖了頭，眼底閃過一絲暗淡和不悅。
他知道媽媽在叫他隐忍，可是這樣的生活要忍到什麼時候？什麼時候才可以遠離他們，過真正屬于自己的、屬于葉槿時的自由呢？若是他長大一點，是不是就有了反抗的能力和底氣？可以真正的卸下面具，不必小心謹慎的藏在遮蔽之下打量周圍人的眼色。
酒足飯飽過後，戚頤年和葉槿時都有些疲倦，在阮序蘭的幫忙下将衆人送出到門口。
今夜的别墅小院外實在過于明亮熱鬧，深情漂亮的楓葉和軟草簇擁着體面又明豔的人們，水池在看不見的燈光下暗自湧動，偶爾迸發出的水滴濺到戚頤年的臉頰上，是微涼的冷意。
一群人說說笑笑準備離開，不知道是誰先提起遙遠的十二月份的寒冷，“對了，念念什麼時候過生日啊？到時候叫上嫂子一起到我那溫泉山莊玩吧，寬敞又暖和。”
“你又記錯了！時間還早呢，念念是十二月份的生日，還有将近兩個月的時間呢。”
“過了今年生日，念念是滿……十八歲了？
葉槿時身上披着阮序蘭拿來的淺灰色大衣，聞言輕笑道：“是十六周歲，他還在上高一。”
“啊對對對，是這樣，差不多等畢業了才成年呢哈哈哈……”
幾人臉上一時間變幻了很多種色彩，但是葉槿時和戚頤年選擇視而不見，直到幾輛價值不菲的跑車走後才終于舒了一口氣。
回到室内，阮序蘭在收拾桌上的狼藉，戚頤年送媽媽回到二樓的房間裡，她的狀态比之前好了很多，隻是今晚長時間的應酬不免令人疲倦。
“他們怎麼又會過來，我以為我可以好好的陪你過個生日。”
葉槿時輕倚靠在床頭的軟墊上，隻是歎息道：“他們自然是為了戚楓來的，從一開始到現在，這個目的也沒有改變。念念，你越是接近十八歲他們越是按耐不住，所以以後你不喜歡就别來了吧？我也不希望你總是見到他們。”
“沒關系的，我過來你也會安心一點，他們沒有主動找我，倒不如我們一起面對。”
“我總是擔心，一旦你到了十八歲，他們會怎麼……”葉槿時突然斷了對話，轉身咳了幾下。
“是不是傷風了，其實你不必為他們勉強自己。”戚頤年輕拍打她的背，接着倒了一杯溫熱甯神的茶遞給葉槿時。
房間裡的香氣淡淡的，不留神便會無知無覺，他顯然是習慣了這個味道，有種格外安心的馨香。
“沒事的，算了，我們不提這些了。”葉槿時喝下茶水，将它們捂在自己的掌心，“你在豪苑那住還習慣嗎？有沒有關系好的同學和你一起？”
“那裡都很好，一個人住也方便。有一個同班同學也在那，我們平時會一起上下學。”
“真的嗎？那真是太好了。”葉槿時很高興，她揉了揉戚頤年的頭發，“你總是獨立獨行，小時候就是這樣，身邊總沒個朋友。對了，他叫什麼名字，如果下次我身體好一點就去你們班的家長會上見見他吧。”
“嗯，他叫江浸。”
晚上九點十四分，戚頤年才回到了平日的住所，臨走之前他向阮序蘭囑托了有事暗自聯系他不要被葉槿時發現，以及要及時讓她服下感冒沖劑。把一切都交代好後，他才放心的離開楓林灣。
葉槿時沒有說完的話并不是他最在意的，他知道那些和他同姓戚的人不是誠心來給葉槿時過生日，隻是借由打探他的情況。
他不會留下葉槿時一個人去面對這些，他對戚楓并無興趣，隻想有一天足以保護身邊珍愛的每一個人。
那些人裡必然會有葉槿時，也會有……
他輕撫着手腕上的“頤年”兩字，随後像往常一樣發送了一份晚點的天氣預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