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事情想起來總是感覺有些遙遠,并沒有恍如隔世的錯覺。戚頤年能感覺到這些事情發生在很久之前,遠到需要用十六年以來累計的記憶去懷念,但幸好那個人就在他身邊。至少此刻,這十六年江浸都在他能看的到的地方。他不需要再用懷念的眼光想這些,而是當做什麼都沒發生,好像他還是奔跑在江浸身後那個愛哭的小孩。
江浸睡得并不安穩,首先是這裡的環境不是他所熟知的地方,無法真正放下心來沉睡過去。另外就是這畢竟是在水裡,他怕水會變得冰冷,冷到再度與夢裡的水流重合,與那個沉溺于水中的、連他自己都無法拯救的那個孩子重合。但幸好他感覺到他在倚靠一個溫暖安心的物體,也在同樣散發着溫熱的氣息。骨骼相抵但并不覺得生硬難受,而是一種被熟知的溫暖包裹的感覺。
他隻昏睡了幾分鐘之後便醒來,江浸沒有防備,他幾乎快歪倒進戚頤年的懷抱裡,全靠着對方的輕扶才不至于更加不穩。
江浸睜開眼睛,就看到了一張放大的臉,他擡頭時便抵在了戚頤年的下巴上,然後他看到了少年白皙光潔的皮膚,戚頤年輕閉上雙眼,看上去更加安靜柔和。接着是高挺優越的鼻梁,在暖光下和水光的照耀下泛着光亮。他的唇瓣濕潤微啟,是本就比别人更鮮紅的顔色……
江浸突然驚醒了過來,出于慌亂,他踩空了一步,整個人都往水裡滑去,幸好戚頤年并未睡着及時攬住他的身體才使他勉強站好。
這一折騰下來,兩個人幾乎渾身都濕透了,本來幹燥的肌膚上也迸上了不少水花,戚頤年松開了抓住江浸的手,随後笑着說:“怎麼突然被吓到了,難道我比鬼怪還可怕?”
江浸暗暗攥緊了手腕上的手鍊,本來一路上他盡量不去弄濕它,結果剛才自己一個趔趄讓紅線全部浸濕了。手鍊顯出深沉的暗紅色,連同珠子也更加明亮生溫。
他暗自嘀咕:剛才那一幕真是比見到了鬼還可怕,本來他記得自己沒有離對方很近,誰知怎麼不小心睡去又醒來就緊靠在了戚頤年身上,吓得他幾乎要跳起來快速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我剛才……大概是做噩夢了,打擾到你休息了。”
“沒關系,難得你在水裡能這樣放松,我不想出聲打擾你。”
“我知道,如果不是你的話我現在應該還克服不了對水的恐懼。”江浸回想起來他們去海洋館的時候,那時幸好有他在,也幸好不用再獨自承受那份恐懼。
“其實你并不害怕水”,戚頤年認真的說,“你隻是害怕拯救不了過去的自己。”
拯救不了過去的自己嗎?大概是吧,無論每一次他怎樣穿梭到夢境裡,一次也沒有成功躍出水面,反而是直直的墜入深海最底面。他從來沒有去嘗試拯救自己,而是放任自己也一樣沉溺于此,直到最後一線光明也被吞沒不見。
“我沒有……一次都沒有拯救過自己。”江浸眼前仿佛看到了那個很多年前的傍晚,滿載悲傷和絕望的孩子跌入了那片深淵裡,明明不是深海卻怎麼也無力遊回岸邊,隻能不斷下墜。
戚頤年:“在你可以感知的範圍内,我都會存在,并且我一定會救你,就像剛才一樣,你沒有落入水裡。”
“可是在水下我睜不開眼睛怎麼辦?看不到視線就仿佛墜入黑暗裡。”江浸問到,他是真的在水裡沒法睜開眼睛,即使是很淺的水也不行,他感覺被水流沖洗過的雙眼隐隐生痛。可看不見任何東西他會感覺更害怕,就像被隐藏在黑暗中的野獸無聲無息的吞沒。
“那就把我想象成鲸魚或者海豚好了,聽聲辨位怎麼樣?”
“那你可不像海豚那麼好看。”江浸嘟囔着,海豚多可愛啊,又聰明又會跳圈,還能露出純潔的微笑親吻人類……他都想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事!總之他這位同桌一點不像海豚就是了。
“看來我隻能是鲸魚了”,戚頤年垂下眼眸笑着,“那你夢境裡的水恐怕都載不下我,随便一遊就能很快帶你浮出水面。”
他們倆正說着,忽然看見賀新謠和男生們從那邊走了過來,“那邊越待越熱啊,還是你們這裡好一點。”
幾個人也跟着舒展身體,在周圍遊了幾圈适應水溫。他們幾個人的皮膚都被浸泡的有些發皺,頭發也基本上被打濕了,于是就提議回民宿那邊休息。一番沖洗過後回到民宿已是九點左右,女生們稍晚一些也回來了,所有人便集中在一樓的小廳那裡商量着玩點什麼。
賀新謠把白天被嫌棄是“炸藥包”的旅行包拖來,“讓你們不懂我的苦心,這可都是為了咱們着想。”一邊說他一邊拉開拉鍊,原來都是一些棋盤遊戲和恐怖故事書,還有撲克牌,外加各種桌遊用的東西,滿滿當當塞了一包。
大家很快圍過來翻看這些有趣的桌遊,在最終激烈的商讨下決定玩狼人殺。
他們一共十三個人,除了一個人要扮演法官的角色外,剩下的十二個人剛好能湊成一局标準的狼人遊戲。
首輪法官由規則特别清楚的賀新謠來扮演,他一邊發牌一邊解釋規則:“這套牌裡有四個平民、四個狼人、一個預言家、一個女巫、一個獵人還有一個丘比特,正好十二個角色。先确認狼人身份後丘比特再指定情侶達成第三方陣營,剩下的就是好人和壞人陣營了,具體職能牌上有寫,還有玩法剛才也介紹過了,兄弟們,請盡情轉動你們的思維邏輯開始推理吧!”
遊戲開始,首個夜晚大家在法官指令下都閉上了眼睛,随着規則演進,四個狼人分别睜開眼睛确認彼此身份。接着是擁有愛神之箭的丘比特孟秋妤也按照指令睜開眼睛,在經曆一番猶豫後最終确認了本場的第三方陣營。
“确認是這兩位玩家嗎?丘比特閉眼。”賀新謠忍住笑意,他實在是有些好奇這兩位碰撞在一起會産生什麼奇妙的化學反應。江浸對于棋牌遊戲不太感興趣,平時也就跟着渾水摸魚,榜一沒見過他玩這些,但就自身實力上來說應該很快就能入門,他有些期待兩位聯手的好戲了。
他邊走邊說,防止給到别人位置信息:“請被拍到的玩家睜眼,你們互為情侶,情侶請互相确認身份。”
被拍到的江浸睜開眼睛,心想他以前可從來沒玩過丘比特規則,怎麼自己就被選上了?那另一個人是誰?
他幻視了一圈,發現對面的人都好好的閉着眼睛,隻好把目光又轉向自己身邊。在确認過右邊的幾個男生都不是後,他發覺了一道熟悉的、帶着溫柔與自信的目光來自左側,那是戚頤年。
倆人眼神碰撞後都有些微妙的驚訝,随即又暗自松了口氣,幸好不是不太熟悉的人,而且就坐在身邊,江浸本來還在揪着不放的心也跟着舒緩下來。不過現在接着要考慮的就是彼此的身份問題,江浸是預言家,而戚頤年是白狼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