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安慰方式!”
姜如汐看他假笑的模樣,安靜了幾秒。
“你不就是J-Hope嗎?Hope耶。你不能emo,會破人設。”
鄭皓錫一愣,有些無奈。
“欸,拜托,這是我夢裡,我總可以放個假吧……”
她歪頭看他一眼,忽然問。
“你知道我當初第一次練習跳錯時,全公司人當場給我洗臉嗎?”
他瞥她一眼。
“妳會跳錯?真的假的。”
“我又不是天才,我是『練成』的。”
她看他一眼,像是說你懂的。
然後她忽然問。
“你會怕大家不再看你嗎?”
他猶豫了一下,終于點了點頭。
“會啊。有時候會。”
她踢了一下地上的紙闆人像。
“那你至少還有一群人怕你不跳給他們看欸。”
“妳說得這麼輕松……”
她嘴角微彎。
“我說話一向很有說服力。你還沒發現嗎?”
他盯着她看了兩秒,不知道為什麼,胸口的悶突然少了一點點。
“啊……真的是。”
鄭皓錫歎了口氣,露出微笑。
他低頭看着腳下那一大片空蕩的地闆,舞台燈閃爍着微弱的亮光,彷佛快要熄滅。
鄭皓錫轉頭看姜如汐,卻發現她正皺着眉打量那些觀衆席上「無人到場」的标語牌。
“這一關的門,好像不隻是怕失敗這麼簡單。”
她說得像在分析任務一樣,手指在觀衆席旁敲了敲,試圖找出什麼隐藏機關。
鄭皓錫苦笑了一聲,手插在口袋裡。
“我猜,這關的路不是門吧……是要過舞台?”
姜如汐看向那座舞台,眼睛微微眯起。像是察覺到了什麼,她往舞台上走了一步。
砰。
她整個人被反彈了回來,踉跄了一下。
“……哈?”
她皺起眉頭,又試了一次,仍然被彈開。
前方像是有一層無形的牆,冰冷、硬實、拒人于千裡之外。
鄭皓錫也跟着走過去,結果毫無阻礙地踏上了舞台。
她站在牆外,看着他愣住,手指在空氣中摸索了一下。
“這場舞台,好像是你一個人的。”
“這……是你夢裡設下的東西?”
他沒有回答,隻是低頭不語,指尖無意識地揪着自己的衣角。
姜如汐愣了幾秒,然後轉頭望向那片舞台——空無一人,燈光開着,卻冷清得像是劇終後的遺址。
她忽然意識到什麼。
“……你,還不想讓任何人上這個舞台。”
她沒有用質問的語氣,也沒有任何責備,隻是淡淡說着一個她剛剛才發現的事實。
鄭号錫的喉結動了動,過了一會才低聲開口。
“對不起。我……還沒辦法。”
姜如汐靜靜地看着他,過了片刻,語氣溫柔地說。
“沒關系。等你準備好了再說吧。”
她沒有再嘗試進入那個舞台,而是幹脆坐在了邊緣,靠着那道無形的牆,把雙臂抱在膝蓋上。
“反正我現在也沒事,就坐這等你。”
鄭号錫站在空舞台上,看着她那副輕松模樣,卻覺得心裡好像什麼地方被慢慢松開了。
“不過現在我要做什麼?”
他站在空無一人的舞台上,望着下方唯一的觀衆。
那個靠在牆邊、正看着他的女孩。
眼神裡有點無措,也有點發懵。
姜如汐擡頭望着他,嘴角微微上揚,語氣輕松得像是在說一件天經地義的小事。
“不然你跳個舞?這裡有觀衆在看着呢。”
鄭号錫一愣,眼神下意識地掃向空蕩蕩的座席,那裡的立牌還寫着「無人到場」。
但當他再回頭,看見她坐在最前排、雙手抱膝、眼神明亮地望着自己時,他忽然覺得——
這一個人,好像就夠了。
“……就妳一個啊,哪來的觀衆。”
他語氣帶點沒底氣的吐槽,但手指已經下意識地繃緊,開始尋找節奏。
姜如汐揮了揮手,笑得像個小小粉絲。
“那也算是『有』觀衆啊,J-Hope,你的演出不該停。”
這裡沒有老師的責備、觀察他的目光、同侪之間的競争,還有……那個總在腦海響起的聲音:“你要更好、你要撐住、你不能輸。”
鄭号錫盯着她看了一會兒,然後深吸一口氣,身體自動進入了舞者的狀态。
他張開手,像是第一次試着去擁抱這空舞台一樣,深吸了一口氣。
“……我試試。”
鄭皓錫站直,眼神清明,彷佛記起自己為什麼站在這裡。
音樂響起,沒有音響、也沒有伴奏,隻有他腳步踩出的節奏,和那雙不移開的眼睛。
他動了。
起初隻是簡單的步伐,像試水溫般地踩出節拍,肩膀微微擺動。
空氣在他指尖流轉,腳底似乎終于記起了舞蹈的語言。
每個動作都不誇張,卻充滿了力量與克制,就像是一場在沉默中醞釀的心聲。
姜如汐看着他,沒有出聲,甚至不敢眨眼。
他跳得不是那種華麗的表演舞,而是——記憶的碎片。
每一個重心轉移的瞬間,都像是從某個夜晚借來的苦撐,每一個旋轉都壓着一口沒說出口的氣。
她看到他的手伸向空中,又突然收回。
看到他踢腿時微微晃動的膝蓋,還有抿緊的唇。
是練習生的他,是還沒成為「希望」之前,那個不确定、會懷疑自己、不夠完美的鄭号錫。
然後,像是完成某個段落,他停了下來,呼吸紊亂,額前冒汗,卻不顯狼狽。
他低頭看她一眼,眼神有點閃躲。
“妳不笑我?”
姜如汐搖頭,語氣平靜。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我為什麼要笑你?”
他沒說話,隻是低着頭,指尖緊緊攥着衣角,濕濕的發貼在額頭上,一動也不動。
她看着他站在空舞台中央,孤零零一個人,心底微微一動。
于是,她站起身,繞過舞台邊緣,步伐不快,卻一點一點走近那個仍在掙紮的靈魂。
她在他面前停下來,兩人之間隻隔着一步的距離。
“你不是為了取悅誰才跳舞的吧?”她輕聲問。
“你是為了自己,對嗎?”
那句話像一把鑰匙,無聲地打開了什麼。
他擡起頭,視線終于對上她的眼,那裡沒有嘲笑,沒有壓力,隻有一種被看見的真實。
她微微一笑,伸出手,輕輕撥開他額前濕濕的發絲。
“辛苦了,J-Hope。”
就在那一瞬間,整個舞台微微震動起來。
低沉的嗡鳴聲從四面八方響起,舞台四周泛起一道道細密裂紋,從地面一路蔓延到天花闆,像是什麼東西終于松動了。
那些寫着「無人到場」的立牌,彷佛紙片被風吹起,一張張飛舞、破碎,最終在空中化作光點。
觀衆席原本死寂的角落,竟慢慢亮起一道道溫暖光束,彷佛那些他從不敢想像的掌聲,正在從遠處回響而來。
空氣中,有什麼正在改變。
鄭皓錫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些曾經讓他懷疑的畫面一一崩解,像是夢境退潮,真實浮現。
他轉過頭,看她。
她語氣溫和,眼神卻堅定。
“看吧,你的舞台一直都在,隻是你沒允許自己相信而已。”
他睜大眼,心頭像有什麼湧上來。
還沒開口,舞台邊緣的高牆傳來沉重的咔哒聲,像是鎖鍊崩斷,也像是……新的門正在開啟。
縫隙之中透出光,一道階梯浮現,筆直往下延伸,像是一道通往未知的路。
兩人正要踏上去,鄭皓錫卻忽然停下腳步,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轉頭問她。
“……妳說,我做得到嗎?”
她愣了一下,随即毫不猶豫地回答。
“當然啊,你可是J-Hope耶。”
那句話說出口,彷佛就是答案。
他眨了眨眼,忽然笑了。
那是一個真正放松、真正屬于他的笑容,不再是人設,不是堅強,也不是故作輕松。
而是鄭皓錫本人的笑。
“好啦,走吧……我的Hope小姐。”
他走上光階,一步一步踏上去。
姜如汐翻了個白眼,但還是跟了上去,嘴裡小聲嘀咕着。
“什麼Hope小姐……我才不想當你代号分身。”
“欸,那我可以當妳的嗎?”
他回頭,笑得燦爛。
“你哪裡來這麼自信?”
她側眼看他。
“我在夢裡……可以放肆一點嘛。”
光亮的階梯在他們腳下緩緩展開,像是通往下一段旅程的橋,而身後那片灰暗的舞台,也終于在迷宮的霧中,輕輕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