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雙道:“在下表字惜雙,不過一介江湖郎中,不曾進過什麼門派。”
安信嗤笑。
惜雙挑了挑眉,斂起笑意,目光不甚寒冷。
劍拔弩張之勢登時充盈着小院,林凜央連忙道:“安公子對不起,是我失言了。此事止于此吧,要是把事态鬧大兩邊都不好看。”
見此,邊心遠也趕緊出來打圓場,道:“對不起安信哥哥,都怪我考慮不周,一股腦兒沖進來,把事情弄成這樣。”
兩級台階擺在安信腳下,他若再不順勢而為,刻薄得有些過分了。
安信道:“我也隻是解釋清楚而已,并非故意刁難。好了,走了。”
邊心遠:“對不起啊,安信哥哥他被冤枉怕了,才會如此失态的。”
林凜央:“哪兒的話,也是我太過無禮了,你們幫了我,我還懷疑你們,實在對不起。”
“沒事——沒——唉,你别抓我領子!”
安信察覺到邊心遠沒跟上,又回頭拎小雞似的将他拎走了。
*
許府南院。
一抹嬌小白色身影彎身在窗柩下,對着屋裡的人探頭探腦。
趁屋内人轉身之際,她從掌心翻出沾了料的匕首,催動靈力,匕首悄無聲息地穿過漏窗,朝惜雙移去。
惜雙正一邊拿着研缽搗藥一邊看着書本,地上桌上擺滿了大大小小木盒,裡面盛的是各種藥材,偶爾從一兩個木盒裡抓些藥丢入研缽,繼續搗藥。期間微擡首,将鼻梁下巴頸脖勾勒出十分好看的線條,但神情凝重,若有所思,似乎遇到了什麼棘手的事情。
忽然,惜雙頭朝林凜央這邊微動了一下,驚得她連忙背靠漏窗旁牆壁上,林凜央在此探頭時,惜雙已然背對她。
林凜央呼出一口氣:還好沒被發現。
今天上午,她不過跟邊心遠道個别的功夫,惜雙就不見人影了,午飯也未見進餐,林凜央想試探都沒機會。飯罷,她從仆人那得知惜雙在問診完許小姐後,進了南院再沒出來,林凜央這才有機會逮他。
在此之前,她本想先去會會許夫人的,但問了大半圈仆人都說沒看見,她隻能先從看得見的下手。
匕首用降屍符水浸泡了片刻,若是用利刃刺開屍修任何一處皮膚,其傷口會流出來墨色血液,而非常人紅色。
林凜央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心裡是很糾結的——她對惜雙的印象并不算差,除了第一次見面時惜雙管她喝酒管得莫名外,并無任何黑點——醫術精湛,彬彬有禮,君子端方,搭上颠倒衆生的相貌,任誰讨厭不起來。她用這樣不光彩的方法去試探近乎完美的人,心不安;何況惜雙還有恩于她,心有愧。
但經過數日相處,林凜央總覺得惜雙是個心有城府不外露的人,當面問肯定問不出什麼,甚至有可能還會被套話。單從今天上午惜雙與安信那番唇槍舌劍,足以說明他無懼所有,着實不簡單。
正因為不簡單,所以才有必要确定他是否是歹人。
已匕首離惜雙十分近切在視線外,隻需林凜央轉換劍訣便能劃破衣物刺入皮膚。
林凜央一面盯着匕首,一面微不可聞道:“我這也是為了你好,洗脫罪名,皆大歡喜。”說罷換訣,匕首接受到指令後朝惜雙手掌射去,恰好他欲捂住打哈欠的嘴,擡手瞬間撞上飛速的利刃,在掌側留下一道深深的豁口。
“嘶……”
林凜央心一咯噔:完了,本想隻化一道淺淺的口子,他卻竟這時候打了個哈欠,看樣子應當傷得匪淺。
她趕忙進屋道:“抱歉抱歉,這法器我剛到手的,正在熟悉它,沒成想傷到了先生,實在對不起。”
惜雙走到最遠處的木盒前抓了把小薊在掌心,揉了片刻,權當搗爛,敷在傷口,淺笑道:“無礙,也是我自己未察覺到,硬撞上了,姑娘不必太自責。”
林凜央蹙眉看着霜白利刃被浸泡在鮮紅的血液裡,心裡有點不是滋味,道:“嚴不嚴重?要不要請郎中……”她立即反應過來,惜雙自己就是郎中。
惜雙并沒取笑她,反而笑意加深安慰道:“不是很嚴重,不必放在心上,過幾日就好了。姑娘就在此處熟悉佩劍吧,這院子僻靜鮮少有人,如此才不會再傷到他人,我要去取缺少的藥材了,回見。”
“先生且慢,”林凜央叫住要離開的惜雙,行一禮道,“多謝先生上午解圍。”
惜雙回禮:“不必客氣。”
他又轉身欲走,林凜央拉住惜雙手肘,道:“先生着急上哪去?”
惜雙垂眸看了一眼,眼神淡淡的,看不出什麼,但林凜央那被視線掃過的手像是被閃電觸到般,立即松開。
啊,被讨厭了……
惜雙:“還有事嗎?”
林凜央道:“沒……沒事。”
*
試探無果後,林凜央回房折了個飛音葉,将事情的來龍去脈、自己的猜想包括不及時處理會發生的後果一一上報給了師父,并請求援助。
若師父未出關戰風師叔是第二順位能收到信息的人,他當然也會派人幫她,不過,她曆來不讨戰風喜歡,戰風肯定是不會派能讓她事半功倍的搭檔,隻希望他不會派拖後腿的人便好。
做完這些後,林凜央伏在梳妝台上,合眼小憩,整理思路。
黑影不是惜雙那會是誰?
許夫人為何替他打掩護?兩者之間應當是有利益關系的,且是見不得人的那種,否則不會在自己家裡都需遮遮掩掩。
這些都是推斷,得找到證據才行啊。林凜央如是想,想着想着便進入深眠。
林凜央睜眼時,天已全黑,欲擡手揉額頭,察覺有人坐在床沿邊,似乎坐了許久,立即翻身将其按在床上,匕首抵着對方喉嚨,還未有進一步動作,感覺到對方捏了捏她的胳膊肘,道:“姑娘這麼熱情作甚?”
是惜雙。
林凜央起身燃燭,道:“你來多久了?”
“有一會了。”
她竟毫無察覺。
她沒醒的那會,他在這幹嘛?
一直在看着她睡覺?
不對,黑燈瞎火的,看得見什麼。
“你在這作甚?”
惜雙喃喃道:“你一直都過得這般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