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林凜央立即坐起來,滿臉驚恐,大汗淋漓。
一隻雕滿梨花的銀葫蘆出現在她眼前,林凜央驚魂未定,下意識地接過,往喉嚨裡灌了幾口。氣息不勻,喝時用力過猛,甘甜的味道嗆入氣管,使得林凜央咳了好一陣。
一隻大手覆上她的背,時而拍時而撫,甚有節奏。
“甯神散味道沒這麼沖的啊,怎麼會嗆着?”
林凜央擡眼——是惜雙。
自從那日早上議事後,她跟惜雙就沒怎麼見過面了,都在各忙各的,偶爾遙遙遇見,隻相□□頭打招呼,不曾長談。眼下一見,林凜央覺得他似乎比之前更要好看幾分了。
惜雙坐得很近,近到有種她一低頭就能抵住他寬闊胸膛的錯覺。
林凜央才發現他眼眸是墨藍色的,似靜谧的夜空,裡頭折射出的光如繁星,極其透亮。
林凜央用手背擦擦汗,用舌尖舔了一下抿着的嘴唇,似乎在回味,她道:“味道很好,是我喝得急。我怎麼在先生這裡?”
惜雙點點頭,道:“是安公子發出信号,巡街的人趕到西郊将你帶回府,送到我這裡診治。”
“啊,是這樣啊。”林凜央若有所思地回了一句。
這巡街人還真是無處不在啊。
林凜央問道:“與之前是同一人嗎?”
惜雙一笑,道:“也許是吧。”
他起身将銀葫蘆放在一旁,整理起案上堆積如山的書籍。
惜雙暫住在許府的廂房陳設十分簡陋,一張小床,一張矮案,一把交椅,便是這房内所有的家具了。微風夾帶着梨花香甫飄進,這倒給這屋子平添了些許意境。
惜雙是許國特意請來替許囡治病的,不說座上客,就對待常客他們也不會如此怠慢,應該是惜雙堅持住在這裡,許國又不好推辭,便應了他。
林凜央:“先生很喜歡梨花嗎?”
惜雙朝她莞爾道:“我喜歡霜花。”
林凜央微怔。
許多文人雅士皆有自己喜愛的植物,像什麼文竹啦、梅花啦、櫻花啦……大多都是因為這些植物品性符合自己。但喜歡霜花的林凜央還是頭一次見,不禁讓她腹诽:這種隻在冷飕飕的冬天出現,一見太陽就消融的東西,有什麼好喜歡的?還是梨花好,潔白如玉味清甜。
林凜央道:“我心以為先生喜歡梨花才住在南院的呢。畢竟許府比這好的廂房多的是。”
“此處僻靜。”惜雙道:“梨花……寓意不大好。”
林凜央道:“先生還信這個?”
惜雙:“親身經曆,不得不信。”
惜雙依然收拾桌子,背對着林凜央,看不到表情,語氣無波無瀾,像是在說與自己無關的事,她卻從他的話裡聽出幾分不真切的悲涼。
這個人有故事。
林凜央:“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惜雙:“無礙,都過去了。”
“先生近來可好?”林凜央試圖轉移話題。
惜雙:“還可以。”
頓了半晌他又道:“除了時間過得慢了些以外。”
時間過得慢?這又是個什麼說法?一天不都十二個時辰麼?他一天過了十三個時辰?
“夢到了什麼?能與我說說嗎?”
“都是些片斷,幾乎都忘了,隻剩下劉騰的記憶。對了,眼下何時了?”林凜央道。
“亥時初。”
林凜央繼續問道:“許小姐的病可還好?”
“不太樂觀。”惜雙正色道。
“怎麼了?”
“許囡囡得病很是怪異,脈象不浮不沉,緩和有力,面色紅潤,氣息平穩,一切正常,卻病了兩月有餘,時好時壞,但若說是風寒不至于這麼久不痊愈,也沒有傳染的迹象,伺候她的丫鬟仆人都安好,”惜雙看到她道:“我懷疑是受異物之力所侵。”
“何異物?”
惜雙墨藍色眼眸注視着她,像是被潭水浸泡了許久的石頭,深深沉沉,讓人看不透他在想什麼,蒼月映在瞳孔裡剪出細碎的光,折射在林凜央的眼睛裡,令她心跳如戰鼓。
也許是眼型的緣故,惜雙每次看她時,眼神或多或少有些說不出的複雜情緒,仿佛他們認識了許久,讓她總時不時地懷疑自己是否曾見過惜雙。
良久,惜雙移開目光,垂眸看着地上,長睫微顫,道:“至陰至寒之物。”
陰寒之物大有用處,平日裡帶一兩件在身上能熄心火,平肝火;盛夏裡帶一兩件在身上,雖說不能完全使人清涼舒爽,但避個暑是綽綽有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