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雙掏出一個小銀瓶,遞給李竹:“兩個時辰後,把這藥丸給她服下。還有,不要告訴她,我做的這些事情,盡可能地把功勞往自己身上攬。”
李竹:“為什麼?”
惜雙:“照做即可,不要多問。”
李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聽惜雙的話,可能是被安排慣了,總是把“好”、“行”、“沒問題”這類字眼挂在嘴邊,也可能是惜雙給足了李竹足夠的壓力,推着他逼着他做。
無論是何種原因,在這亂得不成樣的境況裡,總需要一個人主持大局的,隻不過這個人永遠都不可能是自己。
李竹把藥收好,對惜雙囑咐道:“我是施術人,我一旦離開結界,這些兇屍可能會聞着味撲過來,你要做好準備。”
雖說這一地的兇屍被燒得差不多了,但依然有個别後着起來的,燒得自然也就相對比較慢。
惜雙微微颔首,示意讓李竹放心。
藍焰甫出,李竹便感到凍住的金丹開始緩緩運轉,直至現在,已經可以運力自如了。他足尖一墊,翻身輕松将水晶簪握在手中。
交給惜雙時,李竹手已經凍得發紫了,前後不過兩息功夫。
“辛苦了。”惜雙道。
結界外一片火海,連牆上都未能幸免,火舌肆意得順着柱子朝上燃燒,大有把一切都燒完的勢頭。
見此,李竹才知道惜雙沒有唬他,咽了咽口水,道:“快點吧。”
惜雙赤色額帶被兇屍們扯得微歪,依然不失風華。他額頭抵着林凜央額頭,低聲說着什麼,一臉溫柔,愛意缱绻。林凜央依然是放空狀态,仿佛死了,但又睜着眼,好好地站在地上。李竹這個位置是聽不清的,但見惜雙表情,他猜應當是表心意之類的話語。
惜雙垂眸看了眼水淩簪,似乎在猶豫,片刻,朝林凜央說了句話,從唇形來看是“别怕”,而後,将晶瑩剔透的水淩簪刺入林凜央腹中。
林凜央眼瞳倏地睜大,胸口劇烈起伏,像是活過來了,呆呆地看了眼露在外面的一截水淩簪,又擡頭看着惜雙,道:“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語畢,暈厥過去,向後倒的過程中一道黑霧竄出,将她腹間的水淩簪抽出,卷向黑霧主人。
李竹愕然,心說:“這家夥居然沒被燒着?!”
惜雙穩當當地接住林凜央,對湛臨道:“拿來。”
湛臨耳充不聞,化做一縷黑霧,鑽入地下。
*
春日裡百花盛放,風拂過,芳香馥郁,暖陽懸于頭頂,不遺餘力地驅散着陰霾,刺眼卻又溫暖。
林凜央睜眼躺了會,意識漸漸回籠,她記得閉眼前自己眼前一片藍色火海,以至于現在看什麼都像藍色。她一動骨頭就響,也不知道是躺了多久。
她想下床走走,剛撐起身子,腹間一陣疼痛令她倒吸了一口氣,手伸進裡衣,卻隻碰到了厚厚的紗布。林凜央蹙眉心說:“什麼時候受的傷?我怎麼不記得了?”
李竹端着藥進來,道:“林師姐,你醒啦!”
林凜央道:“我躺了多久?”
“兩天。”李竹把藥遞給林凜央道。
林凜央接過藥,道:“我為什麼會受傷?”
李竹:“你跟鬼仙君打了起來,被箭刺中了肚子。”
林凜央一口悶掉光聞就知道有多苦的藥,道:“惜雙先生呢?”
“就是那個跟我們一起被抓的那位先生嗎?”李竹想了想,道:“唔……他當時被一個穿着紅衣服的女孩子救走了。”
林凜央颔首,嘴唇攏成一個圈,道:“也就是說他現在不在許府了?”
李竹:“林師姐找他有事啊?”
林凜央将碗放在一邊,不動聲色道:“沒事,就想知道他傷得嚴不嚴重。”
李竹仿佛松了一口氣,道:“不嚴重不嚴重,替你開了方子才離開的呢。”
“唔……那個……昨晚的事……”林凜央有些吞吞吐吐。
她不大會有求于人,很多事情都是自力更生。因獨來獨往慣了,除了最信任的師姐師兄,林凜央幾乎沒跟什麼人打過交道,不會有什麼秘密洩露出去。現在要李竹幫她保守秘密實在有些不好意思。
李竹居然十分知趣地接過話:“我不會說出去的。”拍了着胸脯道:“林師姐,我保證。”
林凜央見他信誓旦旦,放心了不少,打心眼裡感激他:“多謝你了。”
林凜央又問了李竹有關案子的事情,後續事情居然被李竹處理得十分妥帖——他先是把事情來龍去脈告訴許國,或許是他早前也看出了自己夫人不對勁,加上北苑地下暗室一片狼藉,即便沒有看到李穎的屍首,也接受這個事實。
而後,請許國寫了份異務完成的證明,還幫許囡囡請了一位郎中,水淩簪已經被搶了,陰寒之氣不會再源源不斷地侵襲她,現在隻需要好好養着,喝一些驅寒除濕的藥,幾月内便可康複。
李竹甚至還對外宣稱:“藍焰攜雪,從天而降乃祥兆,預示來年瑞雪豐收。”,安撫那日目擊者。
許國委托李竹代替許府拜訪安撫一下小桃家,他沒臉見他們,李竹沒有一口答應,隻說來詢問一下師姐。
林凜央:“這件事,你沒有告訴許囡囡吧?”
林凜央雖說沒有見過這位閨中小姐,但在府上這些日子來,聽過不少有關她的事,除了李穎那些引以為傲的本領,許多仆人對她都是贊賞有加,說許小姐以前從不擺架子,要是有哪個下人家裡出了急事,她都不遺餘力幫一把;從街上撿的小貓小狗能放滿一屋子;上街遇見流浪漢都會留意着給他安排活做……
這些事幾分真假林凜央并不知情,但她清楚若不是真好,也不會上至母親下至仆人一邊倒地較好。
李竹搖搖頭:“許大人叮囑不讓外人多嘴。”
也對,從别人那裡得來母親這麼惡毒的形象,确實難以接受了些。
林凜央垂眸沉默,似乎在思考什麼,李竹以為林凜央對這個案子的後續還有什麼顧慮,沒想到她隻問了一句——
“先生不曾留下什麼話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