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衡良久,謝安白還是坐了下來。
“你準備怎麼做?”謝安白的聲音沒有溫度。
“消息我已經飛鴿傳書送去惠州了,你兄長應該很快就能收到。”柳妤答。
“你通知我兄長了?”謝安白瞪着柳妤。
“惠州與浙水不過相距百裡,若幹等消息傳到京城,等陛下的聖谕,恐怕浙水已經血流成河。”柳妤看着桌案上的地圖,“謝玄手上的兵力足以打退東瀛人。”
“你可知道,無令私自調兵離開駐地是何罪?”謝安白“倏”地一下站起來,臉上罕見地添了緊張,又轉為憤怒,“我将你引為知己,事事據實相告,你卻如此待我?”如今的謝安白一無所有,連自己都可以不在乎,家人是她唯一的牽挂。
柳妤起身安撫道:“小安莫急,此次東瀛人計劃從惠州、浙水接壤的海岸起兵,意欲攻打浙水。你兄長帶兵支援并無不妥。”
聽到此話,謝安白輕輕舒了一口氣,但依舊緊鎖眉頭:“如此,兄長也要陷入危局了。”
“所以小安,我們,都需要你。”柳妤柔聲道。
謝安白的心頭湧起一股暖意,不知已經多久沒有聽過旁人說需要她了。
面上,謝安白仍是一臉冷漠,淡淡道:“你們想要我做什麼?”
盡管謝安白什麼多餘的話都沒有說,柳妤還是看出來,謝安白冰山一樣的心開始一點點融化。
“謝玄的兵進不了城,城中的布防還得靠你。”柳妤将布防圖遞到謝安白面前。
“戰事既起,兄長的兵為何不能進城,隔岸觀火才是重罪吧。”謝安白雖不理世間事,但也不至于全然閉目塞聽。若想助黎瑛雪一臂之力,朝廷法度不可不知。
“他們是兵分兩路。”
謝安白恍然大悟。
若先進浙水的并非是從接壤海岸起兵的東瀛水匪,謝玄就不可起兵,他們的計劃很可能是先派精銳攻占浙水,再讓剩下的大批兵力從那裡上岸。
“豈有此理,浙水的郢邯碼頭不過能停靠兩隻貨船,隻靠這點兵力,東瀛人就妄圖侵占浙水?”謝安白拍案而起。
見謝安白怒發沖冠,柳妤反而有些欣慰,至少謝安白的心裡并非真的全然沒有家國天下。
也許是覺得自己的反應有些不合适,也許是看到柳妤的情緒并不激動,謝安白撓撓頭,蒼白地解釋道:“我,我隻是看不慣他們自大,我不在乎浙水怎麼樣。”
柳妤盈盈笑着,不開口,隻是靜靜看着謝安白。
“柳姐姐一直盯着我做什麼,就算要我在城中布防,我一掌櫃的,無兵無權,拿什麼布防。”謝安白岔開話題,若無其事地坐下,咬了一口點心。
柳妤湊近謝安白,一字一句道:“你沒有,黎瑛雪有啊,她有心保護百姓卻不通兵法,你們正好互補。”
聽到黎瑛雪的名字,謝安白又彈了起來:“你是說,要我給她當軍師?以什麼身份?”
“這個你不用擔心,她會幫你想的,她不是已經認出你了嗎?”柳妤早已洞察一切,歪着頭看向謝安白。
“柳妤,你!”謝安白氣血上湧。柳妤手眼通天,什麼事情都能第一時間知曉,當初替她打探蕭家消息的乞兒何小元就是她的人。隻是謝安白沒想到,柳妤竟會往自己身邊放探子。
柳妤聳聳肩,神情很是無辜:“他們查其他事情的時候無意知曉的。”
好一個無意知曉,謝安白隻覺得柳妤胡攪蠻纏。
“剛剛你也說了,你對我事事據實以告,就算他們沒有聽聞,小安也會告訴我的,對吧?”柳妤看着氣呼呼的謝安白,輕聲細語地又将一軍。
“行,行,我說不過你。”謝安白一向伶俐的嘴皮子在此刻無言以對,“我答應你,但是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情。明日我要請黎瑛雪身邊的一個叫林簡的侍衛吃飯,就在你這裡。你派幾個人守住那間屋子,裡面發生的事情一個字都不能透出去。”
見謝安白松口,柳妤心情暢快,對着謝安白行了個屈膝禮:“白掌櫃請客,柳妤自當将一切安排妥當。”
看着柳妤的模樣,謝安白氣不打一處來,卻終究什麼也說不出,轉身拂袖而去。
即便如此,第二日謝安白還是早早到了紅蓮樓,與柳妤閑話了半日。快到申時,謝安白才進了柳妤給她安排的屋子。
一刻鐘之後,叩門聲響起,林簡到了。
“請坐。”謝安白一伸手,卻完全沒有要起身的意思。
林簡微微欠身,旋即落座。
“白掌櫃相邀,所為何事?”林簡看着一大桌子的菜,以如今的菜價,他兩年的俸祿也買不起,不禁有些惶恐。
謝安白動了動腿,坐直了些:“無他,有些事情想請教一下林侍衛。”
瞧着白诃皮笑肉不笑的模樣,又想起那日慘無人道的受審經曆,林簡心間更多了幾分恐懼。
“何……何事?”林簡的話都說得有點不利索了。
“今日前來,你可曾請示過郎中?”白诃的第一個問題就出乎林簡的預料。
摸不清楚白诃的想法,再加上自己确實因為害怕沒有告訴黎瑛雪,林簡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謝安白的下眼睑動了動,在心裡記上了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