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安白卻出口打斷了她:“姐姐,真的沒關系。”說罷,謝安白揚起一個安慰的笑容,蓋住了之前那張僵住的臉。
黎瑛雪的後半句話被噎在喉頭,再說不出來,隻好垂下頭盯着自己的指尖,啞然失笑。
“吃個桃子吧,很甜。”一個輕快的聲音在謝安白耳畔響起。
黎瑛雪循着聲音擡起頭。
隻見謝安白燦然站在她面前,手中握着一隻粉色的桃子。熟透的桃子離她不過一尺,幾乎一低頭就能咬到。
此時的黎瑛雪全然沒有胃口,但還是接過了謝安白手中的桃子。
“姐姐,我從不怪你。”謝安白的神态已經恢複如常,“我隻是覺得不該讓姐姐擔心。”
“可那日你分明是難過的。”黎瑛雪隻覺得謝安白避重就輕,絲毫不想跟謝安白打馬虎眼,“小安,在我面前,不必隐藏你的愁悶、哀傷或是焦躁,若我說錯了話,你自有資格要求我道歉。小安,除非你已全然不在意我,才會不将我的失禮之辭放在心上。小安,你的心上已經沒有我的位置了嗎?”
黎瑛雪的話一下一下敲在謝安白裹了一層硬殼的心上,硬殼堅不可摧,可裡面那顆柔軟的心早已經千瘡百孔。
黎瑛雪那些“失禮之辭”與旁人不同,能透過那層硬殼再讓那心挨上一刀,這刀傷雖引起劇痛,卻終會結痂。
可黎瑛雪剛剛的那些肺腑之言,如同潮水般漫過外殼,洇進她的心。溫暖的潮水将那顆心的縫隙填滿,竟讓猙獰的傷痕一點點淺下去。
謝安白忽然發覺,黎瑛雪待她真摯赤誠,與她相比,有過之無不及。
那些或善意或無奈的欺騙隐瞞,在這樣的黎瑛雪面前站立不住,轟然倒塌,愧意一擁而上,幾乎吞噬謝安白。
可她一身污名,不敢坦誠相待,隻好掙紮着探出頭,用力呼吸寶貴的空氣。
“我是不能常伴姐姐身邊的人,不該讓姐姐多費心。”謝安白思緒翻湧,終落回自慚形穢。
“我知道了。”謝安白露出一個調皮的微笑,想要緩和一下這有些壓抑的氣氛,“以後若是姐姐再惹我傷心,我可要當場哭給姐姐看。”
謝安白的玩笑話将凝滞的氣氛變得歡愉起來,黎瑛雪也不禁失笑,神情愉悅地注視着謝安白。
謝安白用一雙桃花眼接住黎瑛雪的目光,嫣然一笑:“姐姐這般看着我,倒像是在看情郎。”
謝安白沒心沒肺的胡話讓黎瑛雪的心漏跳了一拍,臉上的笑容瞬時凝固,心髒随即砰砰狂跳起來。
察覺到自己失态,黎瑛雪低頭舉杯,将一整杯冷茶灌進喉嚨,語無倫次道:“我,我去看看樓主。”
說罷,黎瑛雪沒等謝安白回答,逃也似的離開了房間。
站在門口,黎瑛雪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臉頰正在一點一點發熱。
一切發生得猝不及防,被無端丢在房間裡的謝安白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完全不明白黎瑛雪一連串動作表情處于什麼原因,隻道是自己又說錯了話。
莫非是姐姐已心有所屬,對方卻心若磐石,不願同姐姐結秦晉之好?
還是哪家沒長眼的公子哥辜負了姐姐的一片真心?
又或是姐姐與情郎情投意合,爹娘卻斷然拒絕,棒打鴛鴦?
隻一會兒,謝安白的心裡已經有了一堆亂七八糟的猜測,胸腔裡也同時升起憤懑之意。
到底是哪家棒槌不領姐姐的情,我定要他好看!
謝安白在屋裡憤憤不平,柳妤自覺時間差不多了,從膳房往房間走。
走到門口,卻看到黎瑛雪掩面站在門口。
“郎中?”柳妤試探性地喚道。
“柳樓主,可否給在下一盆涼水?”黎瑛雪的手沒有放下,聲音悶悶的。
柳妤雖覺得奇怪,但還是吩咐小厮,打來了一盆涼水。
黎瑛雪不由分說地将涼水往臉上撲去。
柳妤這才看到,黎瑛雪雙頰通紅。
柳妤的瞳孔蓦地放大,此刻的黎瑛雪與今日初到時判若兩人。
小安,這是做什麼了?
柳妤的心頭疑雲密布,一些本不該有的思緒也嚣張地竄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