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已經半年多沒來看我了。
他幾乎從不食言,除非任務緊急到無法脫身,才會推遲一兩周。
自從我接受了改造,擁有了非凡能力,就需要每半年注射一次維護藥水,否則我的血紅蛋白和血小闆急速降低,連最微小的傷口都可能威脅到我的生命。
為了不被人發現我的異常,我裝病在家一周,可學校不允許請這麼長時間的假,出勤率也關系到寶貴的補助金,我實在無法再裝下去,隻能硬着頭皮來到學校,結果……
林曜昕猛咳一聲,驟然睜開眼睛,被白熾燈刺眼的光芒讓他頭暈目眩,但很快,他感覺有一股冰冷的液體正通過靜脈緩緩進入自己的體内,撫平了近日來的所有不适與疲乏。
他的身側是一排通頂的文件櫃,有鍵盤敲擊的聲音從文件櫃後傳來。
林曜昕用手肘撐住床闆,發出了微小的動靜,鍵盤聲立刻停止了。然後,他就看見一個穿着休閑大衣,黑色齊肩發的女人走了過來,正是學校新來的校醫,安醫生。
此時林曜昕仍有些迷糊,但他尚且記得,自己的昏迷并非完全是因為海威爾,而是人造能力的副作用。在學校再呆下去,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麼。如果被人發現自己是通過改造才擁有非凡能力的,說不定還會陷入麻煩,想到這裡,他感到一陣焦慮,看向手上的針管,第一反應就是拔掉它,回家。
安戈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不悅地冷盯着林曜昕:“如果你想找死,就随便拔,我可不攔你。”
她強大的氣場讓林曜昕手上動作一滞。
見他停下,安戈冷哼一聲:“這瓶吊完就趕緊回家,我還要下班。”
林曜昕的神情逐漸恢複了清明,似乎在思考着發生的一切,他聲音嘶啞地問道:“安醫生,是你救了我?”
現在,他已經反應過來,身體沒有前幾周的暈眩疲乏感,就和每次打完維護藥水後的感覺一樣,他又嘗試着攥緊拳頭,發現自己的四肢充滿了力量。
安戈沒有直接回答,隻是冷冷說道:“你這個病,可拖不起,記得按時去看。”
她的提醒完全出自好心,因為她完全理解普通人想要用非凡能力改變生活的渴望,況且這項技術是從她手上流傳出去的,她并不希望有人因此受到傷害。但如果被其他人發現了,恐怕會變得非常麻煩。
林曜昕卻滿臉疑惑,他看着緩慢滴入體内的藥水,又難以置信地看了眼安戈,各種想法千回百轉,又被他自己一一否定。
——難道安醫生也是從黑市出來的?她也會開發人造能力?
——不不,有這個技術那得賺多少錢啊,怎麼會來這種地方當個小小的校醫?
——難道是我的錯覺,這些藥水隻是緩解了我的症狀,我沒有完全康複?
——可是隻有維護藥劑才能救我的性命,尋常醫生是做不到的啊。
他還沒想清楚,安戈就繼續說道:“艾斯給你哥哥打了電話,他說過會兒來接你。”
“哥哥他很忙!我不用他來接……”林曜昕急忙說,他不希望自己成為别人的負擔。
安戈很不耐煩地打斷了他:“你是醫生我是醫生?再廢話我就讓艾斯過來按着你。”
林曜昕當然不願意再多麻煩一人,隻能老老實實閉嘴,過了幾秒鐘他才小心翼翼開口:“我哥哥……工作特别忙,要是他一時趕不過來,我也不想耽誤安醫生下班……”
安戈深深看了眼這個瘦弱的少年,猜想可能是他艱難的成長經曆,造就了他這麼獨立的性格。她心裡突然一軟,想着實在不行,等吊完水自己送他回家,但嘴上仍舊嚴厲:“他是你的哥哥,工作再忙也得趕過來接你,你這麼嚴重的問題,早就該帶你去看病了,拖到現在,小命還想不想要了……”
話音未落,破舊的木門處傳來“咚咚”兩聲。
因為學校早已放學,四下空無一人,安戈又有着良好的通風習慣,把門敞開着,一個頭發略長,身材高大的男人,身着厚實的黑色衛衣,上面還沾染細密的水珠,顯得風塵仆仆。
“哥哥!”林曜昕眼睛一亮,語氣中全是欣喜。
安戈話轉身望去,看清來人地一瞬間,她地腦袋像是被什麼重物給擊中,“嗡”地一下,她的思維完全宕機,整個人仿佛置身于黑暗的深淵。
眼前的男人臉上沒有上次見面時,那種熟悉又殘忍的微笑,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冷漠:“我是來接林曜昕的。”
……
“安醫生?”
聲音仿佛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安戈的手腳發冷,肌肉麻痹,呼吸凝滞,好像被人下了藥般,一動不動,直到床上的少年拉了拉安戈的衣袖,她才回過神來。
恐懼如潮水将安戈淹沒,她完全沒有想到,在離開公司的三個月後,就和這位曾經看守她的殺手如此近距離地接觸。
她喉嚨微動,聲音機械:“林曜昕的……哥哥?”
席森敏銳地眯起雙眼:“校醫認識我?”
僅這一句話,就讓安戈的理智立刻回籠,她憑借本能進入戒備狀态——她隻能硬着頭皮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