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蘭因宮……
清麗溫婉的佳人面上一如既往的含笑,隻是一雙秋水剪瞳已滿是凝重。
青蕪福了福身,輕柔地應聲道。
“是,主上。”
察覺到扶蘇的僵硬,青蕪将皓腕輕輕搭在孩子的手上,度過一絲内元,為扶蘇緩解僵直的身體。
待扶蘇站定,佳人自然的将手搭回柳腰前,微微側身,一舉一動,風韻自存。
來時已被秦王告知這位王叔性子的扶蘇毫不多言,隻是擡手行了一禮,識趣的下去了。
蕭韶放下玉筆,掩唇輕咳,望着未盡之冊,染血的薄唇微微上挑,似是期待,似是疑惑。
“汝能否讓吾一見,另一種結局……”
秦二世而亡,是天命。
扶蘇的到來亦是天命。
兩份天命的揉雜,會交彙出什麼樣的天命,他有些好奇了。
聲音徹底停止,平靜下來的青絡殿上,餘晖無力挽留離去的人煙,隻得任由晚風帶來一室清寒。
次日,辰龍禦天行,浮雲化無常。
一身粉衣的麗人領着一位玉童步入九重峰,兩大禁區之一——蘭因絮果九重天。
潔盈立于扶蘇身後,稍退幾步,明媚的杏眸看着眼前身着白衣祥雲紋的小小身影步入茫茫白霧裡,無喜無悲。
唯有清風拂起墜着明珠的流蘇發簪,在空中劃過凄美的弧度。
九重殿上,換回白衣的人端坐主位,沒了在人前的情感,蒼瞳便如無盡虛空,高遠而蒼茫。
萬物皆在眼,世事不萦心。
晨星懸天轉,雲水流連寒。
青山隐峰間,疑雲試煉行。
水鏡上,溫文爾雅的青年對答如流,眼中迷惘仿佛撥雲見日般清澈起來。
然而,即使如此,觀看之人依舊毫無波瀾。
若是原先孩童自是差不多了,但如今考驗的是有着成人儲備的扶蘇,那這些也不過是基礎,這還不足以打動他,哪怕蕭韶确實需要一個弟子。
畫面一轉,幻境乍現,世人所畏懼之景一一浮現。
扶蘇周圍有聲音不斷誘惑,想讓他放棄,想讓他沉淪,亦想讓他恐懼。
八個場景被青年一一度過,英俊的眉宇也愈發堅毅。
能被秦皇看中的長公子總還是有着自己的實力的,前世自刎而亡,與其說是愚忠君父,倒不如說,扶蘇太過了解自己的父親,太過于信任自己的父親,也太過于像自己父皇固執的一面。
賭一時之氣的孩子被自己根深蒂固的印象一葉障目,最終走向了那等結局。
蕭韶見過扶蘇,在他剛剛出生還陷在自己的回憶之中的時候,初為人父的秦王為了自己第一個的孩子去尋了他。
再見到那個嬰兒的時候,蕭韶面對摯友,選擇了坦言相告。
秦王沒有說什麼,隻是在孩子不再高熱驚厥後就離開了。
離開之前,兩人之間卻有了一個約定,言錫佩也由此而來。
直到第九幕的出現,以手撫額神遊天外的人才有了一絲波動。
畫面上,一個衣衫褴褛的女子突然握出一把匕首,猛然刺向面前好心給她吃食的世家公子。
扶蘇似有察覺,無奈在幻境之中他隻是心軟的世家公子,隻能眼睜睜的看着事态的發生,什麼都改變不了。
公子不察,腹部頓時血流如注,身旁侍從見此先是驚慌失措,欲要擒下女子,但見女子悲痛流淚與聲聲哭泣,才驚覺那是自己失散的妹妹,不由得頓住,在催促聲中反手弑主。
公子死後,化為魂魄看着兄妹二人葬了他後相擁一起,喜極而泣,遠遁在外。
世家子弟遇刺身亡到底驚動了官府,在世家的施壓下,兩人被抓捕歸案。
扶蘇借着公子的眼睛和耳朵,聽見女子自述所遇,又聞侍從忏悔之言,讓官府和百姓的錯愕憤恨之心逐漸平息,反倒有些同情兩人。
民情之下,兩人無罪釋放,此時更是被世人認為是一樁美談被人們傳頌,而公子隻能看着親人朋友憤恨流淚,因買兇殺人而死于非命。
但人們關注的隻是,有錢人死的好有了茶餘飯後的資談的漠不關心與幸災樂禍,或者有權有勢的官老爺都談不到公道的麻木不仁。
很快,一切就歸于美談,歸于平靜。
公子見此,心中迷惘,百味交錯。
又是一轉,浮現出他前世死亡前的一幕,兩條岔路口上,他依舊舉棋不定。
殿上人指尖輕點,水鏡一蕩,幻鏡寸寸破碎,公子已變孩童。
隻是扶蘇臉上神色空白,眼觀四周,恍若隔世。
粉身佳人如畫仕女般美好,靜立樹下,花瓣紛飛間,宛若天女。
見眼前迷霧消散,福了福身,聘聘婷婷的深入,将空茫的人牽引出來。
佳人攜着玉童,一步步地走向九重殿,身後消散的迷霧再次聚攏,等代下次開啟。
空氣的九重殿上,好似無情無欲的人看着水鏡,平靜的瞳中有一絲微光波動,清冷的聲音清吟,似歎非歎。
“終究差了些……”
但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