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
蕭韶自然的一揮廣袖,放松了身體,以手撐額。
“我為何會有此機緣,得以再來一次?”
短短一語,道出此生最大的惶恐不安。
“天道所遺為你所得,即非朽木,得此機緣又何妨。”
蕭韶有些倦怠的道。
“如今蘭生蘭因盡皆在你一人之身,你的命數便在于你自身,好好把握機緣便是。”
近幾日事物繁忙,加之不斷動用元力,身體情況日趨衰敗。
他得加快速度處理身上的要事,順便制定一下扶蘇的課程了。
這位思索布局的師尊在想着如何安排妥當一切的計劃,那邊的弟子也識趣聰明的退下。
蘭因蘭生,一看就是他這位神秘莫測的師尊的手筆,既然他給了提示,那總有一日,自己自然會明白。
震驚多了,對于蕭韶的能為已經趨向于盲目崇拜的扶蘇好似也染上了蕭韶的心态,十分安心的去休息了。
反正,來日方長嘛。
被折騰不輕的扶蘇在月華的照耀下陷入沉睡。
水天一色處,水鏡湖上逝水閣。
水鏡湖上明月懸,夜色常戀眷常故。清輝灑落處,湖心雅閣月華沐。幻、幻、幻,雲水天路。
逝水閣邊三梨樹,時節永駐花永落。陰晴圓缺複,碑前飄零風不住。夢、夢、夢,光陰何顧。
如夢似幻景,似悟如道言。
扶蘇看着眼前美景,一時沉醉不知來此事。
身後白衣侍從也不提醒,畢竟此地機緣甚多,又以第一次所見者,更易感悟。
扶蘇目光炯炯,看到一塊石碑時,隻看見幾個字。
非問之問,幻境之境,療身養性,其氣益壽。
扶蘇好似聽見了一聲說話聲,但細細聽來卻又什麼都沒有,凝神細觀,也隻見缥缈字句意難明,再難看出其他。
“看來,是扶蘇與此地無緣。”
小小的孩子一本正經的歎了口氣,倒是可愛的緊。
以扶蘇此時心境,除了有些失落之外,便也隻有些許遺憾罷了。
畢竟蘭因試煉可不是鬧着玩的,沒有闊達遠大的心胸氣度,第一重就隻能放棄了。
故而在發現不适合自己後,扶蘇就隻專心看着美景,走着路。
身後侍從對于這種方式倒是習以為常,既然少主沒事,他也就對此不發一語,隻是沉默的跟着。
水鏡湖上無白晝,逝水猶得明珠飾。
柔光下,人影散亂,四周微亂,書簡零散,尺墨随意。
身影有些枯瘦的老者小心的把一卷素娟交給一旁靜待的青衣女子。
清麗明婉的女子姿态優雅的微微彎腰,雙手輕擡,含笑接過。
轉身,見扶蘇正在走來,腰間還挂着玉珏,那雙秋水明眸裡還是劃過一絲悲傷。
青蕪收斂情緒,對他福了福身。
九重峰的正禮,從來隻給一人。
扶蘇點點頭,與青蕪錯身而過,一步入閣中。
青蕪擡頭,看着那永遠如一的明月星夜,緊了緊手中素娟,身影輕靈的飄向九重殿。
九重殿外,仿若世家大族子弟的如玉公子執扇而立,溫和的道。
“青蕪,将圖紙給我吧。”
聞言,青蕪默默的将素娟放在眼前同伴手上。
清脆如珠入玉盤般的聲音緩緩道。
“各位前輩的令牌與主上所予的卷軸,你可已送去?”
“自然。”
哲成簡潔的回答道。
畢竟,在各位前輩大半生的探索下,外界在他們眼中如同一副畫卷般清晰明了,也隻有蒼龍七宿尚能引起他們的興趣了。
他們即打算插手,那陰陽家的進程就不能太快了。
像是想起來什麼,哲成歎了口氣。
“隻是,依照主上的意思是,少主隻有三個月的時間可在此處。三月過後,九重峰将會關閉。”
屆時,此地将與世隔離,而主上的布局也将開始。
“吾知道了。”
青蕪點頭,既然主上已有安排,她也就幹脆利索的轉身離去。
望着巍峨的大殿,如世家公子般的人心中閃過這些日子來主上的種種安排,總有一種不安。
壓下心中憂慮,哲成将手上素娟送入,眼觀鼻鼻觀心,眼睛絲毫不敢亂看,隻是在一旁安靜的等待。
在接過蕭韶修改後的圖紙後,青年便恭敬的離去了。
九重殿,于他人而言素來危險,一個不慎,怕是主上也救不了沉迷其中的人。
星圖下,玉座上,蕭韶輕輕撥動星軌,演算着什麼。
他不願天道插手自身命數,但短時間之内天道也不能突然失去他。
他的軀體時間不多了,隻得選擇軀體陷入沉睡,以神魂梳理規則了。
反正都要沉睡,那軀體也不妨利用起來。
作為墓室的離閣已開始建造,屆時不管是哪家踏入,都不能影響十年後扶蘇的曆練,區别也隻能是煉心的程度。
七國那邊也已經布好了局,無論扶蘇最後能否達到要求,他都能保證那會是衆人所想要的,最好的結果。
淡漠的瞳子看着星軌,一手拂過,恢複了被打亂的軌迹。
移瞳,望向逝水閣所在,心中已經有數。
若不是考慮到這幾位天命甚為活躍的前輩,很有可能會在這個過程為他添加麻煩,他也不至于設下陽謀。
蒼龍七宿還是九重峰,哪怕他們待他如弟子,舍不得為難自己,但二選一的抉擇大抵還是讓那幾位老爺子有些不舒服。
正巧收了個記得前塵的弟子,師有事,便讓扶蘇這個弟子去解決吧。
禍水東引,漁翁得利,順水推舟的事,蕭韶可謂用得相當娴熟了。
當然,無論扶蘇能不能猜到這層,都無傷大雅,頂多也就對蕭韶這位師尊的惡趣味苦笑一二。
事實上,已經被刁難的扶蘇在心底也确實隻是苦笑不得,并未有何不滿。
日後已經加冕的人想起,卻這段時間大概是他此生最充實心安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