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聞,在盤古大神開辟混沌,身化萬物,天地化成,神靈化生,由此有了世間的“形”,神靈以此為歸所。
在天地初開的久遠之前,是大地之母娲皇娘娘創造了自然萬物,孕育出“靈”。
彼時,天下誕生的生靈都歸屬于各方神明執掌。
那時,還沒有人與妖的文明,也沒有種族間的對立。
四大神獸在那個時候就已經存在了,祂們強大美麗,是神靈的一員,在其中也是很受尊敬的存在,那時的一切都以追求大道無上為畢生所求,一時也算祥和。
然而,歲月無常,大劫無情,大道難求,衆神求道越深,所求大道越發顯現殊途之處,于是紛争開始了。
以水火二神的決裂點燃戰争的星火,衆神紛紛加入神戰,征戰不休,連綿戰火一觸即發,最後變成了不可熄滅的身死道消。
最後的一次,也導緻了最嚴重的局面,擎天之柱崩塌,四極斷裂,日月淪喪,天河倒傾,域外天魔缭亂,以緻滅世之禍驟然降臨。
娲皇娘娘出面,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大神族自願化作四極。
終于自大道之争中明悟的諸神看着父神所化的天地因為他們殘破不堪,自願以自身的沉睡為代價,把力量化作補天石,交由創世母神修補天地,驅邪淨穢。
創世母神娲皇娘娘為了在浩劫中保護世間生靈費盡心力,之後熔煉完衆神之力化成的補天石,在成功補天後,也陷入了沉睡。
世間自此陷入諸神黃昏。
到最後,天地雖然已被修複,但神靈的文明付之一炬,殘餘的死氣怨氣被逼入北境,漸漸的成為了新的生靈。
輪回失去主人止于規則運行,不可度化負面劫氣,唯有憑借已經沉睡的四大神靈留下的餘力能将之淨化。
但已經在此間生出了意識的靈,雖然受域外魔氣影響,性子中有着好武狡詐,但神靈卻沒有扼殺殆盡。
衆生平等,陰陽有序,他們既已成生靈,也認可自己是此間生靈,那便也是衆生之一。
基于此,新生的它們也如同世間其他的種族一樣,遵照着冥冥之中幽眛不見的法則,在自身業力到達相應閥值時,由法則自行降下雷劫。
随着時間的流逝,人妖重新崛起,為了奪取更好的生存環境,這在雙方看來是敵人,但站在神靈的角度來說,同為一地的生靈,雙方沖突再起,實在也不好肆意插手。
就如同一對父母,面對自己的孩子,就算有所偏心,也不至于幫着一個去對付另一個。
這一點,就連神靈,也不會違背。
但之前的大清洗導緻人妖底蘊不再,自己也在互相攻争,在對立中傷亡慘重,雙方實力本就不對等的情況下,不得已,由兩族實力最強的領袖以自身為代價設下封印,再由那位傲來國的三少爺畫下了那個隔絕的圈。
人族壽命短暫,曆史有過斷層,加上被保護在溫室太久,許多人也就忘了。
突然來了王權霸業這一輩,恐怕是要有大動作了。
“而其中,執掌四極之南的是朱雀一族,老陽主夏。”
而今這個體系中,與他相熟的并且是主生的神靈,隻有東方青龍,更别說祂如今神體沉睡,隻餘妖體。
溫和清雅的聲音在房間裡回響,把遞藥丸兒做出了雪中折枝贈友人意蘊的公子把歲月如歌娓娓道來。
“我知道的。”
你救不了這一具軀體,早在他強行用了朱雀秘法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了。
神完氣足的臉上,那雙清潤的瞳中褪去了冰裂似的漠然,隻有溫涼如水,波瀾不起的安靜。
坐在窗前的家主大人接過藥丸,似有所感的望向窗口,一葉青翠被朝露壓墜,忽然飄零落下,陽光下,青黃交錯,帶着生命的光澤,就如同這一次去了圈外的結果。
“是的,我知道的。”
平靜的話語如同在講述史墨經義,而不是在述說死亡的宣告。
知道你知道我救不了你,知道你不會接受任何一個人的轉世續緣,知道你不會為此放開封印恢複生機,也知道你會就此死去。
同為半身的宴平樂深知這一位半身的本性。
“但是,你的存在,至關重要啊。”
一直挂着微笑的宴平樂一手支頤的看着對面剛剛蘇醒不久,依舊坐的筆直的半身,言辭中似乎頗為苦惱。
“你依舊可以接替,不是嗎?”
王權月白歪了歪頭定定的看着青衣如松如竹的半身,倒是有着幾分稚氣未脫的無辜。
王權月白的存在重要嗎?
重要。
沒有他,道門最具天賦的一代就要夭折。
沒有他,王權醉可能回不來,而王權霸業就算能回來,那一顆劍心也要碎的徹底,王權家也會因此再次沉浸一段時間。
沒有他,人族與妖族死在圈外的屍骨就回不來,雙方的關系也會繼續惡化,無法緩和。
沒有他,靈魂碎片就會失去定位,可能迷失在無盡時空,混混沌沌。
……
那麼,王權月白真的重要嗎?
沒有他,這一次會更加刻骨銘心,說不定能更加深刻的認識圈外的危險性。
沒有他,王權霸業就算真的失去劍心,也依舊拿得起王權劍,王權家依舊是第一世家。
沒有他,人族與妖族也有着默契,等到時機成熟,關系也會緩和。
沒有他,就算靈魂碎片迷失,機緣到了也會齊聚。
……
這樣一想,他又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這麼個人的“存在”,那麼是不是他王權月白又有什麼關系呢?
晏平樂笑得無奈。
基于目前七個靈魂碎片隻找到了自己一個,王權月白的打算昭然若揭。
無非就是要祂取而代之,當上這個樞紐。
若是常人,聽到這樣驚世駭俗的言語必然會驚疑不定,但宴平樂聽出了言下之意,言笑晏晏,絲毫不覺得不驚詫,甚至有閑心提醒。
“阿月,宴平樂并非常理之中悲天憫人的神靈。”
神靈之中,也有性格差異,按照後世的話來說,宴平樂甚至可以算是中立混沌的陣營,由祂來當世界融合的樞紐,無疑是一個非常大膽的決定。
“難道,這不是你預謀已久的事情嗎,阿樂。”
王權月白擡眼,注視着自己的半身,喟歎中帶着了然的笑意。
拒絕了完整體時期的斐爾洛斯想要以宴平樂的容貌行走的想法,不僅是因為倦怠期,也是因為宴平樂的意識對于前面幾世已經做過的事情的厭倦,祂希望體會不一樣的大道。
所以,祂算計了自己。
祂知道南國有一群帶着面具的年輕人破了妖皇的法,也知道他們要去的地方,但祂隻是冷眼旁觀,深知對此喜聞樂見。
因為知道那是什麼的祂會因此得到想要的結局。
祂的半身會去救人的,無論是私心,還是為了未來。
隻要王權月白去圈外,使用祂給的朱雀秘法獲得最強的戰力就是鐵闆釘釘的事情。
借由朱雀秘法,宴平樂會接手王權月白歸寂後的身份,成為新的樞紐,然後開始祂的遊戲。
“是吧,順水推舟好用的。”
被輕飄飄的說出了謀劃的神不以為意,給自家半身倒了一杯水,讓他好方便吃下丹藥。
“确實很好用。”
王權月白慢悠悠的接過溫水,仰頭吧藥丸吃下去後,不緊不慢的贊許道。
兩人對視一眼,氣氛融洽,就像是在談論一些茶餘飯後,微不足道的瑣事,而不是在談論一局橫跨無盡時空的算計。
當然,在他們眼裡,這或許隻是一次很有意思的團建活動呢。
斐爾洛斯不知道嗎?
祂當然知道,但祂選擇了縱容于是順水推舟選了神蠱溫皇。
王權月白不知道嗎?
他當然也是知道的,不然燃命之技而已,他又為何偏偏選擇了不屬于人族的朱雀秘法,不過是他也選擇了縱容,順水推舟産生了聯系。
宴平樂知道他們知道嗎?
祂知道他們都知道,并且毫不避諱這一點,于是順水推舟形成一局。
你即是我,我即是你,你所思所想,我心知肚明,我意欲何為,你心照不宣。
常世眼中的瘋狂,在他們眼裡是再普通不過的尋常。
他們歸根究底都是同一個人。
太初是祂之封号,元清是道号,久遠之前的道祖太初元清,該是叫蘇清明才是。
所謂“觀月白即天下清明”,不外如是。
宴平樂走了,正如無人知道祂來過一樣走了。
祂本來就是為了不讓自家半身因為朱雀秘法受苦才千裡迢迢的送藥過來的,既然目的達到了,自然也不會留在人堆裡。
祂也是諸神黃昏的一員,事實上,越強大的神靈,祂所承受的諸神黃昏也越大,宴平樂是其中典型代表。
祂的神體深陷其中,隻是一縷元神在捏出來的大妖軀體中蘇醒等待。
以如今人妖的關系來說,祂是不好在王權家久留的。
在祂走後,窗邊的人微微擡起頭,廣袤無垠的浩天映入眼簾,在他的視野中,白晝隐去,浩瀚星空瑰麗神妙,依循着冥冥之中的規則以特定軌迹運行不休。
每一個人都有一顆“命星”,不是物理意義上的星球,而是以星的“形”作為顯化的一種形态,換一種觀測的法,呈現的“形”也會有所不同。
不可否認的是,“星形”确實是相對來說最便捷省事兒的形态之一。
眼下,幾顆熟悉的辰星上褪去了不詳的暗淡血光,一半熠熠生輝,一半灰暗無光。
素衣白帶的家主放下情報,略微思考了一下,起身走出了卧室,長長的衣袂拂過木質的走廊,不染一絲塵埃。
相較于宴平樂殺人誅心的處理方式,其實他本人更傾向于用物理方式來處理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