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她從來不逞嘴上功夫,三十六計,陽奉陰違,先應下再說,呵呵!
她大大咧咧地靠在病床上,雙手枕到腦後,把病房躺出了五星級度假酒店的氣勢。
安靜地看了窗外良久,不知在想些什麼,突然道:“時諾向導,其實,之前那位冬晴向導,大概也是過勞猝死的。”
時諾聞言緩緩擡頭,隻看到她甯和的側臉:“什麼?”
冬晴說:“我前不久翻看了個人光腦,發現她也會長期坐全班,每個月大概有三分之二的時間。”
“我并不清楚這件事。”時諾回答。
B級向導白塔内總共有五十五位,如果不是因為她完成了跨級鍊接,如果不是時諾那段時間正好暫代B級向導組長一職,兩人興許很難有什麼交集。
所以時諾不知道她的情況是正常。
向導作為珍惜資源,排班的原則更是盡量輕松,誰不是按時按量地完成任務,誰會願意犧牲自己的精神力去長期額外工作。
——誰能想到世界上會有這麼奇怪的人。
冬晴出神地點着頭,窗外陽光很好,透過玻璃窗映在她的半張側臉上。
她呢喃着:“她會不會跑到我那裡去了,肯定完全搞不懂我電腦裡的方案吧,那可不是一個憑本能生活的地方……不過有甲方媽媽在,她應該不會比我以前過得差。”
時諾已經習慣自己聽不懂她的話了,于是隻在一旁安靜地坐着,試圖理解。
身為白塔内的唯一S級向導,時諾每天也有很多工作要處理,陪了她沒一會兒就必須要離開。
冬晴在他離開前答應躺到晚上才能走,但是剛閑坐了十五分鐘,就覺得渾身刺撓。
呵呵,誰真跟你躺到晚上?出院旅行說走就走!
她剛把身上連接着儀器的一些電極貼全扯了,正要從病床上下來,就猝不及防聽到敲門聲。
冬晴頓時吓成鹌鹑:卧槽,老闆進化了?還知道殺回馬槍了?!
她這邊還在手忙腳亂地收拾,病房門就已經打開了一條縫。
“向導姐姐?”
這聲音,這稱呼。
害!不是時諾向導!吓死她了!
她朝門外的方向看去,發現瑞爾正站在門口,可憐兮兮地盯着她。
見她一時沒反應,隻好小步走進病房,在背後關上門,期期艾艾地說:
“姐、姐姐,你還記得我嗎?”
冬晴一愣。
還記得他嗎?什麼意思?
是怕她又失憶嗎?
真是的,哪有那麼容易就又……
想到這,冬晴心中登時冒出一個壞笑着的小惡魔——
可憐的小狗呀,又要被壞姐姐戲弄了,桀桀桀!
她一邊在内心狂妄地奸笑,一邊在面上裝出一副茫然的樣子,随後露出一個尴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抱歉,請問你是……”
演完這一出,她覺得還可以在B組向導裡設置兩個“奧斯卡獎”和“北影教材獎”,這樣她就變成白塔唯一一位雙料導後。
瑞爾聽見她的話,直接愣在原地,表情出現長久的空白。
無措到失魂落魄的樣子。
額——
會不會玩過頭了?冬晴于心不忍地想,二次傷害好像确實有點殘忍。
她剛想說自己是開玩笑的,就看到瑞爾動了動。
他大步徑直走過來,拉開病床邊上的椅子,坐下,然後把頭埋進冬晴身上的被子裡。
聲音從裡面悶悶地、打着顫地傳出來:“忘記了、忘記了也沒關系……姐姐的氣味沒有變,那就都不會變……忘記了也沒關系。”
冬晴的心髒突然重重落了兩拍,又慌又漲。
不對不對不對……這絕對不對……
冬晴有種直覺:再騙下去絕對會出大事情……
她表情皺在一起,語無倫次地解釋:“瑞爾、瑞爾!對不起啊,我是想跟你開個玩笑,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有忘記你!”
瑞爾的臉緩緩從被子裡擡起來,懵懂地仰頭看着冬晴,眼神重新亮起一點微弱的光彩。
冬晴看到他臉上有幾道淚痕,被子上也洇濕了一點。
“真的?”
在他說這句話時,一滴豆大的淚珠從他卧蠶上滾了下來。
“轟隆——”
冬晴感覺自己被雷劈了。
劈得好……她簡直就是嘻嘻哈哈地造了個大孽啊。
“真的真的。”冬晴說着,忙不疊抽了幾張面紙遞給他,讓他擦淚,然後雙手舉起,像是投降一樣坦白,“沒忘記,什麼也沒忘記!就是想逗你一下……”
瑞爾乖乖把臉擦幹淨,垂着腦袋,好不可憐。
冬晴良心遭受譴責,想要再好好跟他道個歉。
卻見瑞爾突然又一下把臉埋進被子裡。
耳朵和臉頰熱熱的,感覺有點害臊——
竟然在姐姐面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