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嗎?”邵揚譏諷道,他轉過身,目光陰翳,“要秀對象回家秀去,我沒空從這兒陪你玩你問我答。”
“對象?什麼對象?”舟星逸微微一愣,愣是花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跳着腳朝邵揚大叫道:
“休得無禮!她是我小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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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星逸捧着奶茶咕噜噜地吸了兩口:“所以你的意思是說,你一直以為大猴是我女朋友?”
邵揚坐在他對面,微微有些尴尬地點了點頭。
“什麼啊!”舟星逸實在有些無奈,“她是我小姑,我爸的小妹,如假包換的親戚好不好!”
邵揚的臉色有些紅:“......不好意思,我看你們那麼親密就以為是男女朋友了。”
舟星逸嚼着珍珠說道:“才不是呢,我小姑都結婚了。不過你會這麼想其實也不能怪你,我小姑長得不顯老,而且她跟我的關系怎麼說呢,的确不像是姑侄,她完全沒有長輩的架子,心态也年輕,我叫她‘大猴’她也不生氣,所以有時候我也會覺得她更像是我姐姐一樣。但是!她真的是我姑姑,過年要給我塞紅包的親姑姑。”
見舟星逸一口一個姑姑地說着,邵揚就是想不信也難了,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接話,隻能靠喝咖啡來緩解尴尬。
舟星逸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問道:“邵哥,所以你這幾天不怎麼搭理我是因為我小姑嗎?”
片刻之後,邵揚又沉默着點了點頭。他臉上的表情有些讓人捉摸不透,可結合着剛才邵揚突如其來的脾氣,舟星逸心裡忽然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
他放下奶茶,探着身子問道:“邵哥,你......剛才不會是在吃醋吧?”
他問得很小心,可心跳卻沒有因為遲疑而變得平緩,反而跳得越發厲害了。舟星逸緊盯着邵揚的眼睛,他既渴望得到答案,卻也有些害怕得到答案。
如果邵揚的确在吃醋,那是不是就證明他對自己有好感?那自己這段時間的猜測和疏離,是不是就可以到此為止了?可要是他否認了,那自己和他......
“沒有。”邵揚斬釘截鐵地說道。
“嗯?什麼?”舟星逸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他下意識回問了一句,似乎是在确認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沒有,我為什麼要吃醋啊?”邵揚的手指摩挲着咖啡杯,低沉的聲音聽起來竟然有些刺耳,他把那句傷人的拒絕又重複了一遍,淡漠的眸子下瞥着,不知道在盯着哪裡。
舟星逸感覺兜頭被澆下一盆冷水,從頭頂到腳趾尖都冰涼下來。
邵揚的這句反問,舟星逸實在是無法回答。
為什麼要吃醋?是啊,他們斷聯這麼久了,之前又不是什麼暧昧關系,人家憑什麼吃自己的醋啊?
他這個問題問得越界,其中多少也帶了一些沾沾自喜的得意,不怪邵揚聽着不舒服。
舟星逸把身子縮回軟椅中,雙手尴尬地絞到一起:“哦,我,我就随口一問。”
舟星逸說着,報複性地把最後一口奶茶喝光了,眼神瞥向邵揚的咖啡杯:“你喝完了嗎?我們回店裡吧,今天不是還要兼職呢嗎?”
邵揚目光下掃,看了一眼舟星逸的膝蓋:“你腿好了?”
舟星逸點點頭:“好了。”
“那走吧,我送你過去,一會我有點事兒,今天就不去兼職了。”邵揚說着,抓起外套就往門口走去。
舟星逸跟在他身後很想問一句他要去幹什麼,可話到嘴邊又被咽了下去,隻道:“不用了,我打車走吧。”
邵揚扶着玻璃門看了他一眼,沒再像之前一樣堅持:“......好吧,那我先走了?”
舟星逸點點頭:“好。”
從下沉廣場出來,冬風毫不客氣地順着舟星逸大開的衣領灌了進去,他被凍得渾身一抖,連忙把拉鍊拉到頂頭,拱起肩膀縮着脖子把自己縮成一小團來取暖。
他站在路邊打着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天太冷司機都不願意出來拉活,愣是等了快十分鐘都沒人接單。舟星逸把幾乎凍僵的手指頭縮進衣袖,凍得直吸鼻涕。
邵揚正好開着車從地下車庫裡轉出來,他一眼就掃到了站在路邊正不住抖腿的舟星逸,心裡一陣不舒服。
他立馬就想拐過去叫舟星逸上車,可一瞬間,邵揚的腦子裡忽然浮現出舟星逸那張帶着些許得意的臉。
“你不會是在吃醋吧?”
雖然知道舟星逸的這個問題多半沒有嘲諷的意味,可他卻很不巧地碰觸到了邵揚心裡一直緊繃的那根弦——因為過去的經曆,他不敢對人表現出喜愛,更不想讓人看出自己的感情。
他很害怕十六歲那年的經曆再重來一次,畢竟現在邵揚還沒摸清舟星逸的性取向,雖然經過這幾個月的相處邵揚可以肯定舟星逸不是會拿他的痛處開玩笑的人,可再次看到那樣赤裸裸、不加任何掩飾的得意的眼神時,邵揚依然會感到恐懼,他下意識想要否認、逃避,想以生冷的反問為自己造就出最結實的盔甲,緊緊把自己包裹其中,免受任何侵害。
隻是他沒想到,自己造就出的帶刺盔甲卻在不經意間刺傷了另一個同樣小心翼翼的人。
地庫延伸出去的這條路直接彙向主路,并不會經過舟星逸的身前,當邵揚彙入車流時,後視鏡裡已經看不到舟星逸的身影了,然而就在邵揚深呼出一口氣的同時,他心裡的愧疚卻也在成倍地增長。
舟星逸沒有交女朋友是好事,可為什麼自己和他的關系非但沒有回到正軌,反而越行越遠呢?邵揚想不明白,他也不知道究竟是哪步出了差錯。
邵揚細細回想了一下舟星逸在問出那個問題時臉上所表達出的情緒狀态,在那毫不掩飾的驕矜得意中,似乎還帶着一絲絲的期盼,邵揚總覺得自己好像忽略掉了什麼,可他在開車,無法分神細想,等終于回到家後那好不容易捋清楚一點的思緒卻又變得雜亂,他甚至連舟星逸的表情都有些記不清了,不知道那似有若無的“期盼”是不是他為了保護自己脆弱敏感的内心而臆想出來的。
邵揚腦子裡一片混亂,越想想卻越想不清楚,直到最後把他整個人都攪得心神不甯。
他從紙箱裡摸出一罐啤酒單手起開了拉環,可他頓了頓,放下啤酒,又走到矮櫃前拿出了一瓶度數更高的白酒——這是段為留在這兒的,一直沒人動過。
今天他心裡堵得厲害,忽然特别想醉一次。
有些事,如果清醒着想不出來,或許喝醉了就全都能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