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寂城的牌匾挂在城牆上,每一個字都蒼勁有力。
“這城名聽起來不是很吉利……”白星臨嘀咕道。
“這座城曾是上古戰場。”郁九霄說道,“神魔隕落時,空間靈力發生暴亂,之後萬年,此地生機斷絕、草木不生,連飛鳥掠過都會化骨成灰,從而得名永寂城。”
“後來有位神靈路過此地,以神力灑下甘露,永寂城逐漸複蘇,生出奇景,一邊綠意如潮,另一邊則黃沙滿天。”
白星臨聽着這傳說,說道:“我以為是跟深淵有關呢,畢竟它是距離深淵最近的一座城池。”
“深淵也是曾經的神魔埋骨之地,故而魔氣沖天、怨氣不絕。不過那些事迹早已湮滅,書卷中也僅能找到隻言片語。”郁九霄解釋道。
正說着,白星臨忽然低呼一聲,示意身後的流華看向前方。
隻見一道河流猶如界線般将城池一分為二,綠洲與沙礫,泾渭分明,如同生死各執一半的棋盤。
流華若有所思地說道:“我曾聽說在永寂城,綠洲被稱作上城區,多為世家貴族居住,沙區則是下城區,屬于魚龍混雜之地。如此看來,果真不假。”
他們的靈馭車跟着前方的隊伍一同進城,款式古老的靈馭車混在各式禦風方舟裡毫不起眼。
沿途不乏客棧夥計招攬客人,都不約而同地略過了白星臨一行人。
這永寂城的客人天南海北,謀生、謀财,各有各的路子。
而永寂城的夥計們自然也有一套法子來分辨貴客。
白星臨等人此番隻是路過,倒不必去上城區,便在下城區尋了一間價格公道的客棧。
三人稍作修整,便到客棧大堂用餐。
此時天幕将黑,客棧點亮燭火。
大堂裡人聲鼎沸,櫃台盤子上盛着滾熱的蹄肉、醬鴨,旁邊四方桌上疊着五層蒸籠,白霧混着肉香直沖屋頂。
客人們端着酒碗高談闊論,跑堂的吆喝聲被酒壇磕碰聲撞得七零八落——東頭要添一斤醬牛肉,西角催着新蒸的湯包,二樓雅座摔碎杯盞的脆響倒像往油鍋裡濺了滴水,轉眼就被鼎沸聲吞沒。
白星臨連着幾日啃幹糧,此時聞到這滿堂的食物香氣,肚裡的饞蟲都被勾出來了。
客棧雖人多,上菜速度倒是不慢。
不過一盞茶的時間,跑堂的便陸續端盤上桌。
新添的炙肉還蒸着熱氣,白星臨的筷子卻懸在碗邊,琥珀色瞳仁裡映着油燈躍動的光,像是暈上了一層水色。
“這菜不合胃口嗎?”郁九霄注意到他的異樣,放下手中的杯盞,低聲詢問。
白星臨從記憶裡回過神來,夾起面前那色澤誘人的炙肉,“要是這個時候有瓶冰鎮可樂……”尾音散在大堂的喧鬧聲裡,他狀似開朗地勾起唇角,重新說道,“在我們那裡,吃這烤肉,肯定要配上一杯冒着氣泡的冰飲。”
郁九霄望着對方鼻尖被熱氣蒸出的薄紅,對方總會說些他聽不懂的詞——諸如“科技是第一生産力”“空調”等等,每個音節都裏着異世界的霜雪,提醒着他,眼前人總有一日會被那陣不可抗拒的風吹散去另一片山河。
他微微發怔,竟一時無言。
流華好奇問道:“冒着氣泡的冰飲?那是什麼滋味?”
白星臨興緻勃勃地介紹道:“就是氣泡在嘴裡輕輕炸開,很清爽,又有點微微的刺激。如果是果味的汽水,還會有清新的果香,酸酸甜甜的,特别解渴。”
小時候放暑假,蟬鳴鼓噪着,時常會約三兩好友到家中打遊戲,玩累就躺倒在地闆上。外婆總說地闆上有涼氣,會給他們鋪上竹編的涼席。躺在一不小心就勾頭發的涼席上,冰鎮的飲料就在耳側,發出刺啦啦的氣泡破裂聲。
這一切好像是很久遠的事情了,隔着一大段的時間,和無法逾越的空間。
“上城區或有冰窖,不如我替你去尋來制作一杯?“郁九霄靜靜聽他講完,将新斟的熱茶推過去,茶湯裡浮沉的嫩芽掩住指尖的輕顫。
他知道這世間沒有能解鄉愁的方法,正如沒有能留住孤雁的春風。
白星臨感受到郁九霄這份不易察覺的心意,笑意漫進了眼底,話音一轉,“這杯茶也挺好的。”
不知道以後到底會怎樣,總之先繼續往前走吧。
郁九霄看向他,唇角微微勾起。
“……”怎麼突然感覺自己有點礙事了?流華默默給自己添茶、夾菜。
吃得七八分飽後,白星臨才有心思開始打量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