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星臨聽着有些奇怪,那孩童的阿翁不随家人一同搬遷,卻要上山,這是為何?
他擡眼看向賣茶老翁那張飽經滄桑的臉,不知為何,終究沒法開口問出心中疑惑。
稍作歇息後,白星臨起身,在桌上留下雙倍的茶錢,戴上帷帽,繼續趕路。
老翁忙着招呼其他客人,一轉身,隻見那披着鬥篷的年輕人已走出老遠。
收拾桌子時,老翁才發現年輕人給他多付的茶錢,一時愣怔。
複又擡頭望去,哪裡還能瞧見那挺拔身影。
離開茶亭後,懷中的郁九霄重新攀到他肩頭,說道:“你很善良。”
白星臨卻搖搖頭,“人非草木,隻是力所能及而已。”
日漸西斜,趕了一天的路,夜裡須得找個地方好生休整一下。
然而方圓十裡荒無人煙,唯有破廟一間。
“看來隻能在這裡将就一晚了。”白星臨說着緩步上前,推開斑駁的木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尊無頭神像,彩漆剝落,石身布滿裂痕。
屋頂破洞處漏下殘陽餘晖,為神像鍍上了一層冷清肅穆的金光。
廟中已無香案,四壁空蕩,雜草橫生。
見此情景,他不禁唏噓道:“連神靈廟宇都破敗如此,果真是世事無常。”
小白龍盤在他肩頭,并未作聲。
白星臨進了廟裡,尋了一處背風的角落,拾來枯枝點燃篝火。
他方才還鑽到樹林裡掏了一窩蛇蛋,那草蛇他不敢處理,揣了蛇蛋便趕緊溜了。
蛇蛋處理起來也簡單,放到火堆裡煨熟就行。
如今四下無人,郁九霄便化作人形跟在他身側,現在的他還沒有經過廚藝的打磨,眸中映着躍動的火焰,滿是新奇。
“嘗嘗?”白星臨取出一隻煨熟的蛇蛋剝開遞給他,“沒有鹽料,可能不太好吃。”
郁九霄接過,試探着咬下一口,蛋香在唇齒間化開。
忽聽身側傳來輕笑,他疑惑轉頭,正對上白星臨含笑的眼眸。
“?”郁九霄不解地看向他。
“沒什麼,我隻是覺得好難得看見你這副模樣。”白星臨望着他沾了些許蛋屑的唇角,在心裡默默添了一句,這副可愛的模樣。
天元靈境的郁九霄即使虛弱卻仍氣勢驚人,行事不動聲色。
而如今才剛成為神子的郁九霄卻猶帶着一股不自知的純淨與懵懂。
“對了,草藥還剩一些,我看你的傷口雖已愈合,但傷痕仍在,我今晚再給你敷上吧。”白星臨說道。
郁九霄搖頭道:“無妨,吾的神力可自愈,便是放着不管,過兩三天也能好全。”
“那怎麼能一樣,有傷就得治,不能等它自己好。”白星臨并不贊同,接着問道,“我看你那傷口多是利器所傷,按理說,神子已經半神之軀,伏顯難道是有什麼特殊的法器,竟然能傷到你。”
郁九霄沉吟片刻,才緩緩說道:“是吾大意了。當日下山後,吾日行千裡,很快便循着伏顯的蹤迹抵達這南境一帶。途中有一對母子因饑荒逃難半途昏倒,吾一時不忍救下他們,豈知幾日後他們尋到吾,裝作感謝,實則用弑神之刃刺傷了吾。吾當即顯出原身,伏顯以此為由,告知天下,妖龍現世。那母子二人便成了最好的目擊者。”
又是弑神之刃!
甚至連下手方式都相差無幾。
利用本人的良善化成刺向本人的利刃,好一個誅心之舉。
白星臨聞言憤憤不平,“簡直太可惡了!”
卻見郁九霄神色有異,垂目低聲道,“那日有數百民衆因吾而死,是吾的錯。”
那一群百姓殷切期盼神子布雲施雨,哪裡知道是伏顯做局令土地生機斷絕,郁九霄施法被打斷,顯出原身後,百姓們就變了一副模樣,朝他擲出石子、泥塊。
這分明是良民被哄騙,郁九霄自然不好出手,左右支拙,豈知伏顯心狠手辣,黑氣自地底湧現,吸食百姓精魂。
乍看之下,竟似是郁九霄痛下殺手。
“或許,我并不适合當神子。”郁九霄想起自己的無能為力,神色黯然地注視着攤開的掌心。
白星臨氣得把身前的野草都揪了起來,“别讓我遇到那個什麼伏顯,我必定把他大卸八塊!”
深吸了一口氣,他拍幹淨掌心的雜草,伸手一把抱住郁九霄,笨拙地安慰道:“你沒錯,在我心中你就是最好的神子。”
郁九霄愣住了,看着将他擁入懷中的白星臨,忽然有些明白為何多年後他的護心鱗會在這個年輕人手中。
真羨慕那個能與他并肩同行的“郁九霄”。
郁九霄擡眸望向屋頂破洞,一彎明月高懸。
他說道:“望月時分天地靈力最盛,最宜施法。下一次望月将在十日後,屆時我會助你回到原本的時空。”
這段時間就暫且讓他與白星臨同行一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