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星臨二人一路急趕,連行五日,終于到了并州府的地界。
此處尚未受到伏顯的邪氣侵染,但見遠山含翠,層林疊嶂,清風過處,樹海翻湧如波濤,天光雲影共徘徊,令人心曠神怡。
身後既無追兵,郁九霄便重新化作人形,隻是将一頭銀發化成黑發,身上批着白星臨的同款鬥篷掩去周身神光。
行至山腰,穿過山間的羊腸小道,盡頭竟出現一個洞口,洞口前是一排整齊如削的石階,青苔生于石縫,隐約可聽聞洞内的淙淙溪流聲。
“左右無路,不如進入看看?”這林間樹木茂盛,少見如此有序的石階道路,看起來便是人為。白星臨尋思好歹有龍神在側,應該也不會碰到什麼山精鬼怪吧?
郁九霄凝神感應片刻,并無危險氣息,便颔首同意,卻仍向前半步,不着痕迹地将白星臨護在身後。
洞内蜿蜒曲折,但勝在空氣流通,除有些許潮濕外,并不似先前在陵陵島的地洞那般沉悶閉塞。
前行數十米,眼前豁然開朗。
白星臨不由大吃一驚——誰能想到山洞後面竟藏着一個宛如世外桃源般的村落?
此時臨近正午,遠處海霧盡收,海面波光粼粼,近處山色翠微,農家茅舍在梯田上錯落,道旁桃花灼灼其華。
田畦處已見嫩綠,戴着鬥笠的農人彎腰勞作,忙得熱火朝天。孩童則在屋舍前無憂無慮地嬉鬧——這是他穿越到這個時空以來,第一次見到如此歡快的景象。
兩位生人的突然闖入,很快打破了村子的甯靜。
他們才從山腰走下,就見村民們簇擁着一名白發白須的老者迎上前來。
老者拄着拐杖,露出慈祥的笑容:“老朽姓陸,是這裡的村長。不知兩位貴人從何而來?”
白星臨餘光瞥見郁九霄不動聲色地打量村落四周,于是便主動上前作揖,隐去了一些真實信息,半真半假地說道:“打擾各位了,我和兄長是從睦州府來,如今睦州邪道橫行,家中被斷了營生,正準備前往東都尋些機會,不慎在山林裡迷了路,才到此處。還望村長指點迷津。”
陸村長見二人眼神清明,不似奸邪之人,又聽其說來有根有據——盡管他們隐居此地,但外界的信息卻也沒有斷過,如今的睦州的确是民不聊生。
于是他的語氣便更和藹了些,安撫道:“既是如此,來者是客,若不嫌棄我們霞浦村簡陋,便留下休整兩日再趕路罷。”
白星臨看了一眼郁九霄,見郁九霄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眼神,這才應允下來:“多謝村長。”
此時,一道清亮的聲音由遠及近,“咦,這熟悉的氣息,是我的小友尋來了?”
村民們聞聲笑逐顔開,紛紛讓道,隻見來人一襲青衫,長發以木簪挽起,眉目間英氣勃勃,手裡提着一個竹籃,籃子裡滿是不知名的野果。
衆人熱絡地與他招呼。
“常兮姑娘,今日又去采果子了?”
“常兮姑娘是又準備釀果子酒啦?”
“若是釀了酒可得給我留一壺,上回我就沒有排到,這回誰也不許和我搶!”
連年老的村長也恭敬地稱呼此人,“常兮姑娘。”
她笑意吟吟與村民們一一應過,目光徑直落在白星臨二人身上,十分準确地喊出他們的名字,“果真是九霄和星臨,總算是遇見了。”
“?!”
什麼情況?白星臨滿是疑惑地看向郁九霄,這人是誰?
未等郁九霄作聲,村民們卻是興奮起來,争着邀請他們到家中住宿。
“原來兩位貴人竟是常兮姑娘的朋友,太好了!我家果園那還有個院子,正是方便二位臨時落腳。”
“你那果園養了雞,整天叽叽喳喳的,吵鬧得很,還是來我家方便,我家寬敞,正好還有間屋子空着呢!”
“少來,别以為我不知道,你那屋子堆着漁網、釣具,腥臭得很,可住不得人。還是來我家,我家二牛上月娶了媳婦,剛騰出屋子。這可不正合适呢!”
“……”
最後還是由常兮姑娘一錘定音,“兩位小友,自然該住我的無塵居。”
去往無塵居的途中,白星臨借着衣袖遮掩,悄悄拽了拽郁九霄的袖角:“她究竟是誰,為何會認得我?”聲音壓得極低,卻掩不住驚詫。
郁九霄指尖在他掌心輕劃,傳音道:“是吾的前輩。”
白星臨目瞪口呆,險些踩空石階,能讓郁九霄尊稱前輩的,除了那位鎮守世界規則的羲和神還有誰?可先前不是說祂的真身無法妄動……
見白星臨一臉錯愕,郁九霄補了一句:“氣息錯不了,這應是祂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