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有不同尋常的動靜。
東都,即術師們所向往的聖城,今夜忽起驚雷。
一道紫電裂空閃過,霎時間将整座城池映得慘白,雷聲轟鳴,暴雨傾盆而下,劈啪作響。
天機閣内,嘉洛那君臨窗獨坐,案上棋局正至酣處,黑白棋子相殺之局己成。
他指尖拈着棋子尚懸在半空,忽地一頓,擡頭穿過如瀑般的雨簾望向東方,那是深淵所在之處,再往東極便是太虛山所在。
"啪。"
一聲清響,棋子墜入瓷盂。
嘉洛那君廣袖一掃,棋盤上的百枚棋子嘩啦啦滾落滿地。
他低頭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自嘲一笑:“縱有偷天之力,卻無換天之能。這棋,看來是走不下去了。”
而此時的聖教密室中,哲罕曾茹遮掩在衣袖中的一雙拳頭捏得骨節發白,臉上卻維持着溫和的表情,他對着一團黑霧說道:“前輩,這可與你我的契約内容不符啊,如今深淵封印被破,離他複蘇還遠嗎?你我的大計尚未成功,若他複蘇,可就沒有機會了。”
那團黑霧正是大巫伏顯,他借着一縷魔氣,從神木中生生分割了一絲神魂出來,在縫隙中滋養萬年總算成型。
深淵的魔氣可真是好東西,可惜了,他釋放出去的巫力如今被白龍消滅得幹幹淨淨。
還是太弱了,沒有軀體,修煉起來實在是太慢了。
否則他大可将封印中的神之軀慢慢啃食掉,畢竟比起魔氣,神之軀更加鮮美,富有營養。
他如此想着,頗感遺憾。
面對哲罕曾茹的責問,伏顯可不吃他那一套,黑霧緩緩蠕動着,一道蒼老的聲音在密室中響起:“你我的大計?你的大計不是快成了嗎?這天下很快便是你聖教的天下,你還有什麼不滿?”
“嘉洛那君就是個貪生怕死之徒,從他答應跟本座合作開始,本座便看出他眼中已無野心,不過是貪圖神靈的長生罷了。而本座不同,本座是要這天下術師盡數歸順,要讓所謂的天道看看,本座更有資格成為神!”哲罕曾茹眼中迸發出充滿野心的光芒,他深吸了口氣,冷靜下來,繼續說道,“如今封印之軀已被他拿走大半,本座如何才獲得神力?”
“慌什麼?不是還有一顆頭顱嗎?”黑霧騰起,逐漸變成人形,伏顯說道,“待我功力恢複,自然可助你一臂之力。倒是你,我需要的人牲什麼時候才能準備好?”
“大巫不必擔心,本座定會在祭祀當日準備妥當。”哲罕曾茹盡管心中不忿,卻也别無他法,他與嘉洛那君在暗地裡試驗了無數回,以他們的能力根本無法取用神靈之力。而來自遠古的大巫不同,他在太虛山時曾翻閱過郁九霄的手劄,上面便有大巫曾吞食神靈的記載。
大巫的聲音聽起來很是滿意:“如此甚好,答應你的事,你也不必憂心。”
一場密談在雨夜裡結束。
然而大雨仍在繼續。
西郊的玄靈學宮,潛伏在東都的辛默此時是學宮中的一名講學,此時正與兩個同僚一道在學宮内巡查。
巡查最煩便是遇到下雨,若是雨夜那便是煩中之煩,雨聲聒噪,讓他們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仔細巡查。
這學宮裡的學子們非富即貴,他們這些普通講學混口飯吃着實不易,事事親力親為,但大多數情況下都是吃力不讨好。
“啊——!”
忽然從學官的禁制之地傳來驚叫聲。
正在記錄值守信息的辛默手中一頓,身側同僚已哀歎着轉身:“又來了!”
也不怪他會有這種反應。學宮禁地每年都會來上幾波探險的學子,“禁地”二字對學子們的誘惑極大,仿佛不去一趟就白來學宮一樣,師長們越是提醒,他們便越是反骨。
一群不如天高地厚的小祖宗,真是一屆比一屆難帶。
三人疾行至禁地,還以為會跟從前一樣,在禁地外撿到幾個被陣法沖擊得灰頭土臉的學子,沒想到這次的學子能力不錯,居然進到了第三層禁制!
那可是他們這些普通講學都沒有進去過的地方。
穿過前面兩層禁制,眼前的景象令所有人呼吸一滞。
耗費數千塊玄晶所制的水鏡矗立在禁地中央,鏡面幽藍色符文緩緩流動着。學子們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每個人身上都帶着自己最擅長的術法痕迹——火系的法術袍被燒得焦黑,水系的頭發結滿冰碴……
“竟是萬華同光鏡!”一名同僚驚呼道,“這幫小祖宗怎麼觸發了這個!”
辛默聽說過萬華同光鏡,據說連天階術師也敵不過萬華同光鏡的防禦法陣,萬千鏡光密匝無縫,所使出的攻擊法術皆會一一反射回施術者身上。
所以這些學子們可以說是被自己的法術給砸暈的。
注視着這面萬華同光鏡,辛默心頭一跳,潛伏多年的經驗告訴她,這層禁制後面有她想找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