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選拔剛過月餘,便迎來了東都的花朝節。
玄靈學宮在花朝節當日休沐,難得的好日子,大家都想出去賞賞花,看看新鮮的東西。
白星臨借辛默的光,混到了講學一行人裡,諸位師長對于這個新來的學子都很是包容,看到他就看到了自己家中的弟弟。
“喏,流華讓我給你帶的松子糖。”辛默偷偷往他袖子裡塞了一包糖,“說是在醉仙樓排了半天隊才買到的。”
衆人說說笑笑着往門口走去,忽見郁九霄自廊下轉出。
平日裡一身布衣的他今日難得束了冠,一襲素白寬袍,光看身形便是十分賞心悅目。
“可惜郁講學的臉平淡了些,不然這花朝節恐怕能迷倒不少人。”也不知道是誰嘀咕了一聲。
衆人心裡暗暗稱是。
“郁講學也去賞花?”人群中有人高聲喊了一句,“不如同去?”
白星臨低頭咬了口松子糖,甜味在舌尖化開的刹那,忽覺身側掌心被什麼涼涼的東西一碰——郁九霄經過時,悄悄往他手裡塞了一朵今朝剛開的海棠。
“……”白星臨手心裡攏着那朵柔嫩的花,整個人一下子紅得像隻熟透的蝦。
“嗯?怎麼吃個糖還臉紅了?”辛默見他臉頰忽然通紅,不由感到奇怪。
“沒有,就是熱着了……”白星臨假裝很熱的樣子往自己臉上扇風,找了個蹩腳的借口。
這陽春三月,清風徐來,哪裡熱了?辛默擡頭望了望天,甚是不解。
相較于白星臨一行人順利混入玄靈學宮,哲罕曾茹這邊卻是焦頭爛額。
四月之時需備三千純陰命格之人供伏顯所用,如今才勉強湊齊兩千五百多人,适逢與天機閣交鋒,伏顯半點力都不肯使,不止如此,竟還吞食了他數名聖教子弟,導緻聖教如今人心惶惶!
密室中,哲罕曾茹與黑霧沉默對峙。
伏顯不再積極配合哲罕曾茹,全因他近日借着滋養許久的巫力重新推演天機,竟發現出現了變數。
如若再等下去,恐怕時不再來!
而深淵的魔氣被白龍清洗了一番,伏顯失去了飽腹的來源,加上沒有人形之軀,修煉更是難上加難。
“前輩,不知你有何解釋?”哲罕曾茹打定主意,假如此番溝通不成,他便要将這所謂的大巫重新封入縫隙中,橫豎天機閣即将到手,至于成神,他還有時間。
黑霧緩緩蠕動,伏顯發出詭異的笑聲:“年輕人,你想過河拆橋了是嗎?”
哲罕曾茹冷哼道:“本座問你話呢,不要顧左右而言他。”
“就憑你,也配問我話?”黑霧顯出一張沒有五官的面孔,“無能的人,吾曾吞吃過神靈的一塊肉,你呢,你連祂的頭顱都不敢直視。”
密室内的燭火突然劇烈搖晃,将哲罕曾茹扭曲的影子映照在牆壁之上。
他不可置信地低頭,看見自己胸口竟被黑霧洞穿:“你!我們可是有契約的!”
“契約?那是什麼?”黑霧猛然收攏,攥緊了那枚跳動的心髒,“跟我合作,自然是全憑我心意。”
伏顯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當年你跪着求我合作的時候,可不是這般語氣的。”
說話間,哲罕曾茹的心髒被捏得咯吱作響。
他一身天階修為,周身護體罡氣在伏顯面前竟如一張薄紙般易碎?!
“你知道,神靈的滋味嗎?”盤踞在他胸口的黑霧發出巨大的吞咽聲,“啧,這滋味,遠遠不如哪!”
哲罕曾茹的喉間發出“嗬嗬”聲響,他第一次離死亡如此之近,他的大業即将完成,他費盡心力,背叛了整個太虛山也要完成的大業近在眼前,他怎麼可以就這樣死去?
不!他絕不可以這般死去!
“前、前輩,我們、我們還是可以合作的,你要的人我已經快給你準備好了,我一定、我一定盡心、盡心盡力……!”哲罕曾茹的指尖爆發出最後一道金光,卻在觸及黑霧時即刻被反吞入腹。
他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神魂正被利齒撕扯啃食,瞳孔裡倒映着不停鑽入自己體内的黑霧。
“不……”
時間迅速倒退,他看到了年少的自己,那個被自己的親哥哥陷害,被大火燒傷後丢棄城外的自己。即使神君救了他,還治好了他臉上、身上的燒傷,但一切都回不去了,那些燒傷徹底刻在了他神魂深處。他發誓要成為至高無上的存在,要将所有看不起他的人狠狠地踩在腳下!
他看到很多張臉,有痛苦的、有悲戚的、有恐懼的……
忽然間,那些臉通通變成了他的模樣。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哲罕曾茹的神魂被啃食殆盡,那一絲執念飄蕩在空中,頃刻就被巫力吞噬。
伏顯緩慢撫摸這具新身體,天階術師的經脈在他皮下鼓起又平複,如同馴服的蛇。
他忽然掐住自己脖子,直到面色發紫才松手,陶醉地深吸氣:“痛覺……久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