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兮卿在腦中勾勒溫泯的形象,他一定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且面貌醜陋。
顧老爺對胡兮卿說:“先生怕是沒有聽說過那溫泯的殘忍。屠燕寨不是普通的土匪寨,那是最兇惡的土匪窩,裡面哪個土匪不是背着幾十上百條人命?為什麼偏偏是他溫泯做寨主?因為他最狠!”
顧老爺繼續道:“傳聞,曾有個手下不服他,被他活剝了皮;不光活剝皮,他還把人皮填充稻草示衆,吓得手底下的人再不敢忤逆他。”
“把人皮填充稻草示衆?雖說土匪蠻橫難管,但這手段未免太……”胡兮卿聽得頭皮發麻。
“這幾年動亂,土匪橫行,土匪之間經常激戰,互相吞并,上個月有另一夥土匪惹了屠燕寨,溫泯一惱,一路殺到對方老巢,二話不說就把對方首領攔腰劈成兩截!”
“攔腰劈成兩截?這是……腰斬?”
“沒錯。對方的人見他兇悍,紛紛投降,可就算投降,溫泯也沒放過他們,竟将他們全部活埋!”
剝皮、腰斬、活埋,此人嗜殺,兇殘無比,可這人又總打勝仗,戰鬥力強,在風雲動蕩的大争之世,必然是個搶手貨。
胡兮卿心想,相由心生,此人兇惡,長得也一定跟惡鬼似的。
顧老爺說:“溫泯手拿一支畫戟,聽說他每次戰鬥完,都要用人血祭戟,他那畫戟妖得很,每次受完血祭,都會發出擊石般铿锵的叫聲,像活的一樣。”
聽顧老爺這麼說,胡兮卿想道:擊石般铿锵的叫聲,這不是梼杌的聲音嗎?我懂了,溫泯是白庚壽的徒弟,聽玄初說,白庚壽給了溫泯幾件法寶,想必這支畫戟就是其中之一。
想到白庚壽,胡兮卿不由挂念,他已經有十年沒見到這隻老梼杌了,不知去了哪裡。
梼杌是跟窮奇齊名的兇獸,《神異經》裡記載,梼杌“人面虎足,豬口牙”,就是長着人的臉、老虎的身體、野豬的牙齒,身形巨大,兇狠桀骜。不過白庚壽是梼杌中的異類,白庚壽性情溫和,不像兇獸,反倒是他這個徒弟溫泯,聽顧老爺的描述,更加符合梼杌“兇狠桀骜”的特點。
說不定溫泯長得也像梼杌呢,老虎的身體、野豬的牙,吓人就對了。
顧老爺道:“聽小道消息說,溫泯已經消失半個月了。我想,這消息應該是真的,因為這半個月,我們這裡安定了不少。”
“他扔下一衆土匪一個人消失半個月?”胡兮卿問。
“聽說是這樣。”
“他幹什麼去了?”
“先生有所不知,溫泯早年有奇遇,拜了一個叫白庚壽的雲遊仙人為師,說是白仙人雲遊回來了,溫泯去拜見師父,并跟師父一起閉關一段時間。”
白庚壽回來了?那正好,好久沒見這隻梼杌了,正好見他一面,況且他這個師父在的話,自己的任務說不定能順利許多。胡兮卿想。
胡兮卿跟顧老爺聊到很晚才去休息。
次日一早,胡兮卿去給顧老爺請安。顧老爺跟胡兮卿聊得投緣,要留胡兮卿多住幾日,胡兮卿心想也好,聶無奚的傷還需要休養,便一邊道謝一邊答應下來。
顧老爺帶胡兮卿去後院走走,正逢顧老爺的三個兒子顧随風、顧泠風、顧蘭風跟着武師習武,今天武師教他們棍法。
顧老爺對胡兮卿說:“現在是亂世,我想光讀書是遠遠不夠的,還要學點防身的功夫才行,就請了武師教犬子們習武。”
顧老爺的三個兒子,顧随風19歲,顧泠風17歲,顧蘭風16歲,顧随風和顧蘭風都長得平平無奇,但中間這個顧泠風,讓胡兮卿眼前一亮。
顧泠風穿着清爽的綠衣,唇紅齒白,細皮嫩肉,像剝了殼的荔枝,無論是長相還是氣質都很幹淨,像深山泉眼裡流出的最純淨的山泉;眼睛圓圓的,是小狗眼,濕漉漉,無辜又單純,加上有點嬰兒肥,清俊中透着可愛。
這麼好的皮相,可惜了,是個傻子。
顧老爺的二兒子顧泠風,年幼時發過一場很厲害的高燒,雖然命撿回來了,但心智永遠停留在了孩童時期。
因為顧泠風是個傻子的緣故,老大和老三都不想跟他玩。
教習結束,武師先行離開,三位公子還留在原地,溫習剛才武師教的棍法。
有兩招老是銜接不上,老大顧随風和老三顧蘭風湊到一起,回憶剛才武師是怎麼教的。他倆在一起商量,不管顧泠風,顧泠風墊着腳尖,小心翼翼地試圖融入,可他倆隻顧自己讨論,把顧泠風晾在一邊。
顧泠風融入不了顧随風和顧蘭風,隻好局促地站在一旁,像隻可憐巴巴的兔子。
顧蘭風耍起了棍子,他一邊舞棍一邊對顧随風說:“我記得剛才趙武師是這麼教的,先這樣,再這樣……”
顧蘭風的動作并不協調,但他自我感覺良好,覺得自己沒做錯,顧随風也說道:“沒錯,我也記得是這樣。”
忽然,一旁的顧泠風提醒:“不對,蘭風,錯了,不用勾腿。”
顧泠風沒有說錯,剛才趙武師教的時候,這裡沒有勾腿。可是沒人理他,顧随風和顧蘭風隻當他是空氣,裝聽不見他的話。
顧蘭風繼續舞棍,期間錯了好幾處,顧泠風傻兮兮地在一旁不停地提醒:“不用勾手……掃棍……這裡應該再慢點……”
顧蘭風是錯的,顧泠風才是對的,可無論顧泠風怎麼說,他那倆兄弟都忽視他,把顧泠風急得滿頭大汗。
顧泠風說了半天,卻得不到一丁點回應,站在那裡被人當空氣。
到最後,當了許久空氣的顧泠風露出落寞的眼神,似乎傷心了。
但沒有人注意到他在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