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萬一今日死的是杜桀呢？

伶舟了然，徑直走向躲于旁人身後的杜桀，腳尖輕點地面騰于半空，雙手一揮，迅猛的旋風裹挾着塵土将衆人推出去好遠，就連一旁的風笙都被迫挪出去好遠，捂着嘴巴對着地面咳了許久，趴在地上暗中觀察。

伶舟的衣擺簌簌作響，她的袖中飛出兩縷金絲，直接将杜桀綁于半空。泥沙滿面，衆人看不清眼前是何景象，但也沒這個膽擡頭，恨不得漫天的泥沙都落在自己身上，叫人看不見才好。

杜桀在半空中掙紮一番，隻是他的力氣越大，身上的金絲便捆得越緊。他當即反應過來自己眼下的處境，果斷求饒：“君上饒命，小侯有眼不識泰山，動了您的人，您且饒我一命，小侯定當痛定思痛，真心改過。”

伶舟滿心都是風笙那渾身是血的模樣，哪還聽得進去杜桀的一番渾話？那日鬼王的緻命一擊都未能将她怎麼樣，如今卻是如此慘狀。

這人，究竟對她動用了何等的酷刑？

伶舟向來不喜殺戮，就是旁人在她眼前犯了再大的錯，她也不曾親自動手。隻是方才那畫面實在是過于觸目驚心，每每她決意心軟，眼前便浮現那人氣息微弱，生不如死的模樣。

伶舟閉上眼，袖中的金絲輕輕一甩，将杜桀狠狠砸在遠處的土坯磚上。磚石粉碎，落了滿地，再度砸在杜桀身上。

還未等他反應過來，伶舟便再度上前，落在地上快走幾步，杜桀還未起身，伶舟便将劍身穩穩架在他的肩膀上，手腕一轉，劍刃刺入他的肌膚，讓他動彈不得。

“你是如何傷她的？”

杜桀自然不敢說他是如何吩咐奴仆折磨風笙，隻好垂眸不語，妄圖躲過此劫。

“這樣？”伶舟舞着劍，快速刺入杜桀的大腿，杜桀當即仰天哭嚎。

“我見她的腿動彈不得，你可是這般傷她的？”

杜桀抱着鮮血直流的大腿，痛到難以言語。

“她的手也是如此。”伶舟雙手握着劍柄，劃破空氣，鳴鴻的寒光刺破杜桀的衣袖，刻入他的肌膚，直讓他血肉外翻，血染華服。

杜桀痛得無法回應，不知該先顧及哪處傷口。伶舟卻不等他的回應，以金絲将他架到半空，狠狠摔在地上，又快速移到他身邊，在他四仰八叉之際奮力一刺，劍入他的右腹，将他牢牢釘在地上。杜桀的雙眼布滿血絲，指甲扣着黃土地，痛不欲生。

衆人聽聞杜桀的哀嚎，左顧右盼，将頭顱埋在雙臂之間，自己見不着外頭，便妄想着外頭那女人也看不見自己。

鮮血染了一地，伶舟拔出鳴鴻劍，劍尖最後一滴污血滴入塵土，又被伶舟一腳踩在腳下。她款步朝衆人走去，在他們驚恐的目光中揮劍一斬，寒光刺破他們的瞳孔，将他們撞到半空，又如碎珠一般砸在地上。

零散的幾人捂着自己身體各處在地上翻滾，這麼些平日嚣張跋扈慣了的人，竟沒有一人生出反抗的念頭。

他們向來是恃強淩弱狗仗人勢，哪怕眼前是一個平日裡都不放在眼裡的女人，卻因為她臉上懾人心魂的面具，因為杜桀對她的恐懼而舉手投降。

金鱗乍開，塵土漸漸消散，風笙擡眼望去，細小的塵土在日光中來回浮動，遠處一道白色的身影緩緩朝自己走來。她的裙擺沾染了不合景的血漬，随着她的動作來回搖擺，翩翩如仙。那雙銀白雲雷紋短靴在距自己一步之遙的地方停下動作，正當風笙覺着奇怪之時，那人握着鳴鴻劍割斷她雙手間的束縛，劍尖抵在自己的下巴上，迫使自己仰頭與她對視。

“擡頭。”她說，“回去了。”

那人戴着黃金面具，雙眸一如初見時那般冷漠，可不知為何，風笙總覺得今時不同往日。微風吹拂着她額間的碎發，她就這般定定地站在那，等待自己的回應。

風笙忍痛哼了一聲，撐着地面踉跄起身。那人輕歎一聲，俯身握住自己的手腕，輕輕地對着那傷口啧了一聲，摟着她的肩膀朝外走去。

她的身上有股奇特的味道，似松香，又似夏夜風吹草尖的氣息。

微風拂過風笙的臉龐，帶來久别重逢的自由呐喊。她回頭看向身後那一片狼藉，陽光刺破烏雲的遮擋，驅散漫天的塵土。

彼時。

天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