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笙扯着嘴角，略有些為難。她這個人不太喜好成群結隊，正如此次來蜀地，她也隻帶了姜向挽同行。如今若是要讓她同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男人同行？她怎麼想都覺得别扭。

風笙的手指輕擡，正欲拒絕谷波聖的好意，伶舟突然開口道：“若是谷波族老執意要選一人确保風笙的安全，不如讓谷波翎一同。”

谷波翎聞言，登時眼睛一亮，滿臉欣喜地扭頭看向谷波聖，等待他的點頭。

谷波聖卻是眉頭一擰，噘着嘴用力一搖，瞪着谷波翎從喉嚨裡發出不容置喙的哼聲。

谷波翎眼裡的光芒逐漸暗淡，她低垂着眼皮，雙手垂在身前，怏怏着嗓音：“父親說我不懂事，不能保護君長，需要挑個成熟武力高強的族人同行。”但不過片刻，她又猛地擡起頭，提防着谷波聖快速道，“不過父親全聽君長的，若是君長開口，父親斷然不會拒絕。”

谷波翎的雙眼閃亮，閃爍着少女獨有的活力與靈動。風笙的内心被她的雙眸軟化，忍住伸手撫摸她的腦袋的沖動扭頭看向伶舟：“我聽伶舟的。”

伶舟正視着前方，看不出絲毫情緒波動。但風笙的眼神是如何銳利，她的話音剛落，那人的唇角便情不自禁地上揚，又被她刻意抿了下去。

風笙咳了一聲，故意在她耳邊輕聲重複：“我聽伶舟的。”

伶舟聽出她的調侃，手臂微動，用衣袖拍着風笙的手背，埋汰道：“我聽得見。”

谷波聖的眉頭依然緊皺，神情嚴肅地看着一旁雀躍的女兒。伶舟不給他遲疑的機會，當下便解釋道：“既然族老要選一人陪同君長，自然是要以君長為主。谷波族人不能言語，隻谷波翎能與君長交流，若有要事，也能及時溝通，這怕是在場各出衆的族人都無法比拟的。”

風笙在一旁重重點頭，幫襯道：“對，就聽伶舟的。”

伶舟偏頭，輕輕地啧了一下。

風笙笑得開懷，為自己這個不起眼的惡作劇樂到不行，她幹脆拉過谷波翎的手指，情不自禁地揮舞着。

谷波一族向來以君長為主，既然風笙都這般開口了，谷波聖也沒有拒絕的道理。再者，伶舟說的也沒錯。雖然他向來以谷波翎會說話為恥，可思來想去，若真是要與君長一同尋找銅心的下落，谷波翎确實是不二之選。

谷波聖眉頭緊皺，不甘情願地看了女兒一眼。

谷波翎當即握着風笙的手指在原地蹦跳，稍後她反應過來，連忙半跪在地上，捧着風笙的手指高舉過頭頂，虔誠而雀躍道：“謝君長賞識。”

風笙抽出手指，輕撫谷波翎的腦袋，看向一旁的伶舟：“是她慧眼識珠。”

谷波翎跪在地上挪到伶舟面前，捧着她的手指：“謝君上。”

伶舟平靜如水，抽出手指扶着谷波翎起身：“你會言語本就是上天給予的恩賜，是你天資聰慧，不必謝我。”

風笙拉過谷波翎，與她輕聲言語：

“她就這樣。”風笙偷偷指着伶舟，“既然你願意與我們一同上路，這些日子你便在這好生休養，待我們準備好了，自然會來找你。”

她握着谷波翎的手腕奇怪地咦了一聲，問：“你既會言語，可能同旁人一般與我心靈相通？”

“自然可以。”谷波翎擡頭笑道，“方才我便聽見君長在心裡說君上不同我翻白眼便已是——”

風笙趕忙捂住谷波翎的嘴巴，見伶舟的視線投向自己，她擡起頭，讨好地笑了兩聲。

事情既然已經解決，那便沒有再在這耽擱的理由，更何況後面還有許多需要她們着手準備。兩人同谷波聖知會一聲，扭身便要往岷山走。

“君長。”二人方踏出部落大門，谷波翎便抱着一個包裹火急火燎地跑出來。她喘着粗氣，将懷裡的包裹遞給風笙，“父親說君長還未出羽，需盡早浸泡藥浴促成。”

“裡邊便是出羽的秘藥，每逢七在月下沐浴，不出一年便可。願君長早日出羽。”谷波翎瞄了眼伶舟，快速道，“與君後一起綿延玄凫血脈。”

說罷，她生怕被伶舟再度橫一眼，拍拍包裹轉身就跑。

包裹裡裹着一個玉匣，晃蕩兩下能聽見液體流動的聲響，隻是上頭機關繁瑣，一時無法解開。風笙重新系好鎖扣，抱在懷裡問道：“她最後一句是在說什麼？我的心思都在這東西上，沒怎麼聽清。”

伶舟已然拔腿離去：“不知道。”

風笙皺着眉緊跟其後：“她是說——和君後一同綿延血脈什麼的嗎？”她嘶了一聲，“君後是誰？又是哪位君王？”

伶舟低着頭，不斷加快腳步：“不知道。”

風笙啧了一聲，抱着包裹停在原地，很兇很兇地瞪着那個無情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