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路途遙遠,就算是禦風而行,也要耗費一天一夜。伶舟輕裝上陣,隻帶了鳴鴻劍與黃金面具,守在床前對着姜已再三叮囑:
“姜已,她才恢複神力,若她醒來問起我,切勿告知我的行蹤,免得她一着急動氣,傷着自己。”伶舟一夜未睡,嗓音有些嘶啞,“她的吃食都由你經手,确認無誤了再喂她吃下去。”
姜已鄭重點頭:“明白,君上,我會貼身照顧君長,您放心去吧。”她上前半步,握住伶舟的手指,“此去兇吉未蔔,君上您小心一些,我和君長等着您回來。”
伶舟再度看了眼昏睡的那人,一言不發,輕拍姜已的手背便轉身離去。
伶舟着急趕路,為減少不必要的周折,她特地選了條高處的路線,避免與閑雜人等交際。
隻是高處空氣稀薄,伶舟也鮮少嘗試這般的高度,一路下來,她的長發有些淩亂,臉上也失了血色。初春的高空氣溫遠比滇國寒冷,伶舟的手指僵冷,卻也顧不上用真氣暖和,隻身盤旋于東海的高空,尋找合适的落腳點。
度朔之山位于東海的東南一角,與周遭沒有任何連接之處,山形平坦,正中心屹立着一棵巨大的桃樹,桃花争相綻放,順着海風散落在四處,潮水拍打着岸邊,卷起朵朵嬌嫩的桃花,為幽黑無情的深海點綴點點春意。
那桃樹的樹冠綿延千裡,果真如傳說那般,在向東延伸的那一片樹冠底下,守着兩個圓目豎眉蒜頭鼻的男人,他們守在樹幹兩邊,在他們中間,土地漸漸向裡凹陷,在觸及樹幹之時驟然加深,不斷有幾縷周身泛着灰白氣息的魂魄在四處遊走。神荼和郁壘各手持一黑綠的蘆葦,神情嚴肅地查閱過往的鬼魂。
伶舟自南邊下落,借着力快走幾步,裙擺揚起的風卷起地面上的花瓣,順着她的腳步在半空中打轉,翹着邊緣幽幽地附在衣料上。
神荼的眉毛一擰,眼神淩厲地掃向一旁的伶舟,抻直手中的蘆葦,呵斥道:“何人來此,還不快報上名号?”
伶舟戴着黃金面具,手持鳴鴻劍上前道:“岷山有叢氏前來求取一東引桃枝。”
神荼垂下眼眸,低頭思索一陣,偏頭看向一旁的郁壘:“有叢氏是何人?”
郁壘也是同樣的迷茫,他咂巴着嘴琢磨這個名号,試探回複:“千年前,好似是聽過這一号人。”
他仰着下巴看向伶舟:“你來此做什麼?”
說話間,一閃爍着黑氣的魂魄企圖蒙混過關,豈料郁壘眼睛一瞪,在空中掄圓了蘆葦,纏繞着魂魄的脖子甩向遠處,恰巧被酣睡着的白虎一躍吞下。
伶舟手握劍鞘,雙眼毫無波瀾地目睹那魂魄就這般死于虎口:“吾妹誤食?果,如今巫毒入體,需折一枝東引桃枝助她驅除巫毒。”
神荼與郁壘對視一眼,雙方以目光商量一番,突然變了臉色,将手中的蘆葦狠狠甩向地面,刻下一道深深的凹痕,惡狠狠道:“那上古?果是多麼難得的東西,你那妹妹貪圖它的威力吃下去,如今承受不住它的威力又來此處。若人人都似你們這般,将來何人會将我這度朔之山放在眼裡?”
他揮手指向伶舟:“若想折枝,自己憑本事來拿。”
伶舟一聽,便知講理這一套行不通。她也不願過多解釋,利劍出鞘橫于身側,手腕一轉将劍刃對準神荼,冷着聲線:“既如此,那便得罪了。”
不等對方回應,伶舟的腳尖一蹬,斜提着鳴鴻,鞋尖擦過剛冒出頭的草尖快速朝兩人沖去。她的動作迅速,劍風斬斷周邊的嫩草時兩人才反應過來。
神荼的身子後仰,堪堪躲過伶舟緻命的一劍。他右腳撐在後面,穩住自己的身體,與郁壘背靠着背,雙手拉着蘆葦啪啪作響,再合力一甩,那黑綠的蘆葦在空中迅速膨脹,如長了眼睛一般相互纏繞着襲向伶舟。
伶舟的腳尖一轉,扭身飛向樹冠,踏着枝頭的桃花在空中翻轉,俯身向下一劈,劍身帶出的寒光在地上劈出一道深印。
兄弟倆快速往後一退,蘆葦撲了個空,狠狠撞向樹幹,在樹皮上撞出一個臉大的凹陷。滿樹的花瓣被震得抖落,落在伶舟的藍白雲紋氅衣上。她的發梢因為方才的風力微微翹起,一朵桃花不偏不倚,恰好落在她的耳廓,再擦着她的肩膀落在劍柄上。
伶舟微微低頭,手腕一扭,将花瓣收攏于袖中,臉上依舊是那副冷峻的神情,雙唇微抿防備着對方的襲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