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下午,江序舟轉到普通病房。
他躺的時間比較長,傷口愈合得再慢也差不多好全了。
邬翊匆匆來了一趟,交代了幾句又匆匆走了。葉浔壓根沒來。
江序舟能下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護士站給手機充電,然後到醫生辦公室看了眼自己的病曆。
醫生年齡有點大,見不慣小年輕經常這樣糟蹋自己的身體,語重心長道:“你的心髒病沒有去治嗎?”
“在吃藥。”江序舟回答
“你得去做手術,光吃藥不行。”醫生推了推下滑的老花鏡,“你這個手術早點做,治愈率會高,拖到後面越危險。對了,你家屬呢?”
“……家裡人沒來。醫生,如果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江序舟直奔主題道。
醫生搖搖頭,歎現在的小年輕都不惜命:“你剛醒來沒幾天,就想着出院,為什麼不想想早點做手術呢?”
“工作忙。”江序舟說。
醫生見勸不動他,無奈答應他過兩天出院的請求。
他這番話不能說沒有點醒江序舟,隻能說半點醒——
江序舟想起來自己還有心髒病這件事。
從小到大一直都有的毛病,疼得時間長了也就習慣了,甚至有時候他會懷疑是胃部的不舒服牽扯到心髒,而不是自己心髒病沒好全導緻又病了。
可他現在不能做手術。
柏文集團的現狀并不好,接二連三的事情不斷發生,公司名聲以及股票一個勁下跌,在這個節骨眼上,他要是抛下集團去治療,怕是得被員工撕碎。
他自己也做不到對公司不管不顧。
等過這段時間吧,他想,等把集團拉出這場危機以後,自己找好職業經紀人或者把公司轉交給邬翊,自己再做手術。
江序舟走回病房,他現在還不能出院,隻好打個電話安撫下談惠。
病房是單人間,他靠在窗台上,陽光灑在臉上暖洋洋的,樓底下是醫院的小公園,有不少病人和病人家屬在曬太陽,半開的窗戶能聽見他們的閑聊的聲音,時不時還會傳來孩子的歡笑聲。
電話鈴聲響了很久,談惠才接通,扯着嗓子:“舟舟,公司忙完了?”
“還沒,得過兩天。您住的還習慣嗎?”江序舟面上帶笑,手指下意識調小音量。
“習慣習慣,小浔這幾天都在呢。”談惠笑得開心。
江序舟反應了幾秒。
葉浔這幾天都在自己家?
*
葉浔拆開打包回來的飯菜,倒在盤子裡,拿去微波爐加熱,轉身去敲了敲談惠的門,複而把飯菜拿出來擺在餐桌。
江序舟當初買下山河府是為了讓談惠過來能有個住處,所以整套房子全是适老化設計,處處都按照她的習慣布置,角落裡安裝了監控,有什麼情況都會發送到江序舟的私人手機。按照往日,江序舟總會找一個臨時護工照顧談惠,但那天他昏倒得突然,忽略了這件事。
葉浔卻想了起來。
他早上從醫院安頓好葉溫茂,再去附近打包早餐或者午餐出發到山河府陪談惠吃飯聊聊天,下午回到公司處理文件,路過醫院時上樓看一眼江序舟,忙完回去繼續照顧葉溫茂。
最近一段時間,他都是三點一線。對江序舟隐瞞葉溫茂住院的事情,對談惠隐瞞江序舟住院的事情,對葉溫茂隐瞞江序舟住院的事情。
他最擔心這三個人,又要在面對他們的時候挑着不重要的話題聊。
簡直是身心疲憊。
葉浔獨自坐在餐桌前,攤在椅背上長長歎口氣。這個椅子也是适老化設計,兩邊都有扶手,直挺挺的後背,專門治他這樣懶散的坐姿。
氣剛歎一半,後脖子便覺得硌得慌,他乖乖調整好坐姿,揉了揉發澀的眼睛。
屋内,談惠沒問清楚江勇軍和梅月的事情,江序舟那邊就有人說話,她沒聽清,電話已經挂斷。
她推開門瞧見葉浔趴在餐桌上,睡着了——純色的運動外套搭在椅背,腦袋墊在手臂上,單單露出一個頭頂。
她去主卧把江序舟的被子抱出來給葉浔蓋好,關掉餐廳的大燈。
*
葉浔太累了,身心疲憊,就連夢裡都是葉溫茂和江序舟,時不時還有談惠。三個人輪番出現,說的話有質問也有不舍。
葉溫茂拔掉手背的留置針,憤然起身朝屋外走,聲音極大:“治療個屁,我要出院!”
江序舟咳出來的鮮血染紅氧氣面罩,一旁的儀器發出刺耳的警報,氣若遊絲地說:“……小浔别哭。”
談惠拍着桌子質問:“江序舟到底在哪裡?你為什麼隐瞞我!”
他在夢裡浮沉,一幅幅真實發生的或想象的畫面劃過,每當他準備開口解釋時,面前就換成另一個人,他再開口,再換人。
開口,換人。
漸漸的他放棄了,退到旁邊看三人來回切換,來回争吵。
好累,好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