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聞也背過去不願再理他,怕是在思考若能安全回去便要上鳳麟洲把絕版的話本全數賣了幹淨。
搭戲的人不陪着,看戲的也不多給餘光,符桓之自然也收了神通,抱着手安靜端莊盡心負責地斷後。可四下隻有風雪愈演愈烈,沒半分參照物,根本無法分辨他們究竟走了多久又走了多遠。
“漠長史。”符桓之還是開口叫住了王朝令君,“再這樣下去怕是不對罷。”
蕭崇沉吟着,也認同地附聲說道,“四時之相一直在遷移,若我們沒能及時找到相柳度過這一境地,便又會被抛回燭龍幻境之中。這也不算最壞的,隻恐還有我們并不知曉的變數。況乎這一戰,在穩在快,若就此耽擱,不能及時找到公子瀾,隻怕此行的意義也便失卻了。”
這也是在場幾位都暗自思忖的。
漠南星站定回身,“這也是在下一直在思索的事情。”
撇去對于王朝權力中心的偏見,符桓之也不能否認他立于風雪中自有一股遺世出塵的意味,稱得上年輕的仙台長史說道,“方向并沒有錯,唯一的纰漏在于此地是鏡海倒影,所有的一切都是虛無且變化莫測的。近在眼前的事物可能窮盡全身之力也無法抵達,而遠在天邊的東西也可以就在眼下。”
除開始終老神在在的符蕭二人,靳白看其餘幾人都一副雲山霧繞的模樣,漠南星好像解釋了又好像沒有,他還沒開口再問,漠南星阖眼長吟,“心之所向,便是歸途。”
話音一落,人已經憑空消失。
衆人急得連聲呼喊他的名字,但是一望無際的雪原中隻有風的聲音在回應他們。
符桓之被吵得頭疼,道,“别叫了,再叫引得雪崩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靳白滿臉愁容,蕭崇拍了拍他的肩膀,“漠長史已經找到正确的出路了。”
“從我們踏上建木之梯,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訴我們憑心出發。看似險象環生,實則是因為我等内心雜念太多,桎梏太多。若是對于襁褓稚童來說,卻是再簡單不過的道理。開心便笑,難過便哭。内心最渴求的,便是彼方實陸。”蕭崇緩緩道來。
靳白等人似懂非懂的依葫蘆畫瓢閉上了眼睛,參悟着何為依照本心,未幾便陸陸續續地消失在雪原之上。隻有符桓之還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蕭崇開口喚他,“朔安公為何還不行動?”
風雪已經漸漸小了,空氣回溫,濕氣也在蒸騰,四時再次輪轉到變遷的軌迹中,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蕭掌門又怎麼知道,我心中的彼方與你們便是一路。”符桓之帶着些天真的姿态歪頭問他。
蕭崇搭上他的肩頭,“到底,殊途同歸啊,朔安公殿下。”
天地翻轉,重心失衡。
他們穿越了冰川積雪跌落進無盡的大洪水中,但那些包裹住周身的水流卻仿佛地底岩漿灼傷着他的皮膚。
蕭崇結了結界将符桓之罩住,朔安公看着胸口若隐若現的翠色蓮華和手背上迅速消去的燎泡,唇角勾起笑意,問道,“蕭掌門是救我,還是擔心我不自愛會傷害到你那邊的人。”
蕭崇一邊再甩了一個防禦符咒加強結界,一邊分心回道,“即便到了此時,你也還要把陣營劃分的如此分明嗎?”
符桓之看着他堅毅的背影,明知對方看不見他此刻的表情,卻還是狀似乖巧地眨了眨眼睛,用氣音說道,“不需要嗎?”
“蕭某行事,從來隻依本心。”确認結界的穩固後,他才對上那雙琥珀琉璃般的眼睛以及那一點除非如此距離不然幾乎不可察的朱砂淚痣。
心?符桓之哂笑,他們之間隔了十四個春秋之多,在幽州的日夜他早就聽不見胸腔的跳動,唯一能相信的隻有手裡的槍和雙拳的力量。他們需要他确保這場行動的萬無一失,又能借此牽制住重渺的軍隊,卻偏偏要扯黃口小兒都無法相信的謊。
但蕭崇目光灼灼,确實是一個高明的謊言家。
符桓之再次笑了起來,這次仿佛發自内心的愉悅,他打算相信他,好看看這場把戲究竟能上演到一個如何精彩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