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的過于平靜自然，就好像說過很多次一般，平添暧昧。

顧亭钰接手給他上藥。

孫清宴心底疼的直罵人，對方下手很重，偏偏神情如常，動作慢條斯理，讓他找不出明面的證據。

鬧劇過後，沈綿上了顧亭钰的車。

他剛從一台精密手術出來，連軸轉的神經繃着，眉眼也拖着倦意，因此讓家裡司機開車。

車内溫度适宜，氣氛安靜。

沈綿脫了外套，搭在了腿上。

想到林子越最後近乎耀武揚威的話，她心便像懸在一根弦上，很空，卻也拿捏不定。

顧亭钰不喜歡她和别的男生走太近，她一直知道。她把它歸結在天然的占有欲，就像他的精神潔癖一樣——陌生人碰過的衣服，他轉頭就丢進垃圾桶。

“今天——”

她剛要說話，下一刻，剛好同顧亭钰四目交接。

她不由一靜。

車剛好疾馳過隧道，顧亭钰漫不經心靠着椅背，眼瞳忽明忽暗，隐約映出她的臉龐。

對上視線後，顧亭钰反問，“今天開心嗎？”

沈綿心突地一跳，迎着他的目光，“沒什麼值得開心的事。”

話落，頭頂一聲輕笑。顧亭钰笑的低懶，含混在胸腔，又聽不出什麼溫度。這刻，沈綿确信了一點，他是看見那張照片的。

她不确定林子越說了什麼，但她看着顧亭钰的眼睛，下意識便想要解釋。

下一刻視野忽暗，人被他單手攬在懷裡，沈綿睫毛低顫，被迫埋在顧亭钰肩頸，恍惚迎上他的視線。

“不開心麼。”

顧亭钰稍頓，“我還以為你的心情不錯。”

沈綿身型一僵，顧亭钰壓在她褲子口袋，指尖細細勾勒出打火機的形狀，令她動彈不得，隻有受着。

昏昧光線裡，滾燙氣息虛虛落下，她迎面感受到一股壓迫感、直直敲擊心神。

半晌，顧亭钰問，“跟誰學的。”

“我沒有。”

沈綿呼吸一促，目光卻茫茫地，對他解釋不出什麼。

“沒有什麼。”

他不打算放過她，擡手撫她眉眼，定在她眼尾，“他教你的麼。”

“不是。”

沈綿理智稍稍回籠，“很早就開始了，但我不經常抽，所以沒什麼人知道。”

顧亭钰沉默看她數秒。

某一瞬，沈綿覺得他像是在看自己的病人，眸色充滿職業感的冷清。她擡了擡眼，想要再說些什麼，下一刻，卻被倏的封住言語。

骨感分明的手指穿過她的發絲，顧亭钰俯靠過來，撬開唇齒關卡，纏落灼熱的氣息。

沈綿眼睫暈開潮熱，無意識仰起脖頸，擡手竭力想抵開距離，卻被對方牢牢扼住，生生止住了動作。

末了，她聽見顧亭钰于耳畔開口，聲線沾染薄淡磁啞，“招惹我一個還不夠麼，沈綿。”

沈綿一愣，爾後，臉色寸寸發白，像一下子墜入冰冷谷底。

她對上顧亭钰的視線。

他在一瞬不瞬看着自己，眸色烏黑深邃，沒有絲毫笑意，卻能看出似有似無的認真。

沈綿心底閃過一絲難堪，以緻遲遲沒應答。

腦海重疊過一個畫面。

混亂嘈雜的停電夜，少年将她抵在牆面，言辭冰冷質問，“沈綿，是不是是個有錢人，你都會來者不拒？”

那句話像一把尖銳的剪刀，猛的在記憶劃開口子，待回神時，她下意識抖了抖睫毛。

沈綿恍惚了神，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哭，甚至在此之前，連悲傷的情緒都沒有感知到。

顧亭钰也怔了怔，他默了須臾，給她擦眼淚。“哭什麼。”

沈綿無意識地偏開頭，眨了眨眼睛。

顧亭钰看她，半晌道，“對不起。”

他揉了幾下眉心，有些倦，“我收回剛才的話。”

沈綿抿唇，聽見他的那聲對不起，微微失神。半晌，“我沒有怪你。”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麼了。

如果可以的話，她甯願忘掉過去種種，因為再也不用擔心，一不留神便會踩到泥濘，想起一場場潮濕卷襲的暴雨。

*

沈綿再度登陸了平台賬号。

她劃了劃鼠标，最近更新的一節下已經堆滿了評論，讓她感到有些意外。

【太太畫的實在太治愈了！小烏龜性格好可愛，真的值得被愛。】

【成年童話真的太美好了，屯了好幾節一口氣看完，真的被裡面描寫的各種愛所感動。】

【小烏龜好可愛好溫柔，感覺太太應該也很幸福，才能畫出這麼治愈的漫畫。】

【果斷追更！】

【嗚嗚好短根本不夠看呀。】

沈綿初中待過一段時間的畫室，時間不算長，但也誤打誤撞挖掘到興趣，閑暇時間總愛畫畫漫畫，這次放網上隻是心血來潮，沒想到會陸續收到這麼多評論。

她神色不由溫柔下來，心頭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柔軟情緒，這就是被認可的感覺麼。

很奇妙。也忽然有了堅持下去的動力。

這般想着，忽的，桌面放的手機響動起鈴聲。

沈綿拿起來，指尖一頓。

是媽媽肖琴。

鈴聲反複撞擊耳膜，她垂了垂眸，從椅子站了起來，接聽了電話。

“喂。”

“綿綿，怎麼這麼慢才接電話。”

那頭很快響起女聲。

“手機離得遠。”

沈綿肩膀靠在牆邊，“是有什麼事麼？”

“真是什麼都瞞不過我女兒。”肖琴笑了笑，“你妹妹過幾天快要過生日了，回來一起吃個飯吧。”

沈綿一頓，眼眸定定望向地闆，“她不見得想看見我。”語氣很平靜。

“你這是什麼話。”

聞言，肖琴反應很大，“我們都是一家人，說這些話也不怕生分。”

沈綿擡了擡唇角，沒有再說話了。

她想，從沒親近過，又哪裡來的生分。

肖琴：“綿綿，那天把顧亭钰帶來，熱熱鬧鬧地一起過。”

聞言，沈綿眼神淡了下來，“顧亭钰不會去的。”

“為什麼不來？”

肖琴注意力全然落過來，“你們吵架了？唉，綿綿，顧亭钰是什麼人，說了多少次，你要試着收收自己的小性…”

“他不喜歡湊熱鬧。”

沈綿捏了捏手機，打斷她的話，“沒什麼其他的事我就挂了。”

“沒說幾句就沒耐心了是吧。”

肖琴語氣輕微不悅，但忍耐了下去，道，“你外婆也要過來北城了，說很想見見你和顧亭钰，你知道的，從小到大，她最疼的就是你了。”

聞言，沈綿呼吸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