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遇春也是一條好漢,為人慷慨磊落,當即表示一切遵照吩咐便是。
這件事定下來後,張三豐就決定帶周芷若上武當山去,設法安置;而周子旺之子周嗣業自然跟随常遇春行動。
次日天明,張三豐攜同周芷若,與常遇春、張無忌、周嗣業分手。三個小孩兒雖相處時間不長,卻已結下深厚友誼,依依惜别間的童言稚語讓張常二人既覺好笑,又感欣慰。
既已托付,張三豐便不再婆媽,袍袖一揮,便帶芷若西去。芷若不斷回頭揚手,直走到一排楊柳背後,再見不到兩個哭哭啼啼的小夥伴後,這才停了下來。
由太平店到武當山,不過兩百餘裡。張三豐雖攜女娃一枚,一路雇船租車,險阻路段施以輕功,輕松自如。即使是芷若,也不覺得十分辛苦。
這一路行來,他與芷若時有交談,愈發覺得這小姑娘舉止言談不俗,雖衣裳蔽舊,身體怯弱,卻自有一段芝蘭之氣。
張三豐哪能想到眼前的小女娃實則融合了兩段人生記憶,另一世的文藝少女,在常年累月的舞蹈練習和藝術熏陶下,自有一股清新優雅的文藝氣質,而現代女性的獨立、個性和自信,也同樣在潛移默化中改變着“元代小姑娘”的言談舉止,看在張真人眼中,自然是“言談不俗”“雅人清緻”,絕非貧寒漁家所能養育,然其身世清晰,隻能歸咎于幼時其母親的熏陶。又見其聰敏穎悟卻内斂自守,更是喜歡。
心喜之餘,又見她身體怯弱,長途跋涉之下,難免勞累,遂向她傳授一段口訣,乃是一套呼吸吐納之法,長久練習,可以強身健體,乃至練出内功。這套呼吸吐納之法乃是道家正宗,并非武當派獨門之技,所以張三豐可從容傳授。當然,相比原版,張三豐已做了些許改良,更加中正平和,也更強調養生調氣,與其說是武功,倒更偏重于養生之術。
芷若自是感激不已,她聰明伶俐,很快就學會了,此後呼吸,睡覺,行走,無時不練習,讓張三豐老懷甚慰,甚至一度有将她留在武當之想法。但武當終究沒有女弟子,為此破例,張三豐也頗為躊躇。
十餘日後,兩人抵達武當山下。
衆弟子已知訊其返回,紛紛下山來迎。見他領回一女娃,無不詫異。
之前固有傳信,但因信中不便多言,所以其中曲折,諸弟子并不十分清楚。于是張三豐将下山以來的經曆詳說了一番。衆人聽後,均是一番嗟歎。
張三豐又指着自己一衆弟子,對周芷若介紹道,“這是我的大弟子宋遠橋,你叫他大伯好了。”“這是我的二弟子俞蓮舟,你叫他俞二伯就好。”“這是你張松溪張四伯。”“殷梨亭殷六叔。”“莫聲谷莫七叔。”周芷若一一應了。
張三豐又歎道:“你三伯俞岱岩早年被人暗算,導緻四肢癱瘓,在内室靜養。你以後再去見他吧。”“你五伯張翠山,就是無忌的爹爹,也于兩年多以前去世了。”他一生所收七個弟子,資質人品均無可挑剔,彼此間情義深厚,江湖上威望崇高,号稱“武當七俠”,向來是他一生得意,如今卻是一死一殘。尤其是五徒張翠山,是他最為器重之弟子,結果先是因追查三師兄俞岱岩被人暗算之事,與天鷹教教主殷天正之女殷素素一起被“金毛獅王”謝遜連帶屠龍刀,挾至冰火島,與世隔絕達十年;返回中原後,又在他百日壽宴那天,被一衆名門正派逼迫他說出謝遜下落(實為尋覓江湖神兵屠龍寶刀),期間又得知妻子殷素素是導緻三師兄殘廢的間接兇手,其不忍殺妻報兄仇,亦愧于兄弟師門,兼之為力保謝遜(其三人在冰火島十年扶持,已化敵為友,結下深厚情誼,在冰火島上出生的張無忌,更是拜謝遜為義父),不忍連累武當,最終自刎身亡。此事令他傷痛不已,在小姑娘面前,也不想多提。
周芷若一個江湖小白,哪知道這些武林恩怨。不過老神仙不願多說,她肯定也不會多嘴去問。
張三豐歎息片刻,又對大弟子宋遠橋道:“我武當山上并無女子,一切諸多不便。明日我将修書一封,将芷若送投峨嵋山滅絕師太門下。遠橋,這段時間,芷若就交由你家女眷照料。”
宋遠橋自然唯唯應是。而周芷若也無異議,實則這事,路上張三豐已與她分說明白,周芷若自然無有不允。
她當然同意了。一來張真人考慮的确實細緻,安排得也很妥帖。二來就算她不同意又能如何?她不過一介孤女,人家張真人出于道義,才給她做個安排,若将此當做理所當然,那就太幼稚了。
如今的世道,窮人家賣兒鬻女不知多少,如她這般家破人亡的又不知有多少,其中又有幾人能有她這般際遇,做人不要太得隴望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