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無忌攜芷若回到落腳的客店,久别重逢,滿心激動,不知有多少話要說,隻是剛要開口,忽覺手上一重,低頭一看,懷中的少女已然昏厥。
張無忌大驚,連忙将她放下,把脈問診,這才發現,少女的身體已經虛弱至極,内力全無不說,還身負内傷,且内傷因長期沒有得到診療的緣故,正在不斷惡化,目前已經發展為肺疾。
張無忌頓時覺得心髒好像被人用力揪住了一樣,疼得厲害。他小心翼翼的将懷中的少女放到床上,直接運功為她療傷。
然而,一直以來無往而不利的九陽真氣,這次卻是遇到了阻礙——内力甫一入芷若體内,不及沿經絡、丹田循環,就立即散逸,顯然是那“十香軟筋散”所緻。
不過張無忌也發現,這“十香軟筋散”雖然是内力克星,但消解内力時也不是毫無損耗,尤其是九陽真氣這等“高品質”真氣,雖然也被散逸,但對毒素也有驅解之效。
隻是,若用九陽真氣驅毒,就需要芷若丹田運轉起來,調用入體的九陽真氣沿經絡作大小周天循環,這才能将毒素慢慢搬運、凝聚,然後再一點一滴地逼出體外。如此,就不能如方才運功療傷那般,隻用掌心貼于後腰即可。
因為芷若内力全失,無力吸取他的九陽真氣,若要驅毒,非要一掌貼于後腰,一掌貼于臍上小腹,後推前引,才能将九陽真氣送入丹田,助其運轉。
隻是青年男女,怎能如此肌膚相親?
但若非這般運功,又不能将自身的九陽真氣輸入她體内,想到這裡,張無忌不禁大為躊躇。
然而他一時低頭,看到床上的少女面色蒼白,蛾眉緊蹙,頓時恨不得扇自己一個耳光:芷若妹子身體如此病弱,正是亟需治療的時候,自己卻在為這男女授受不親的腐禮斤斤計較,實在是不分輕重緩急。
當即盤膝坐在床上,然而左手剛剛貼上芷若的小腹,那溫軟柔膩的觸感立即沿着掌心傳遍全身,如遭電殛,整個人都抖了一下,那手掌也下意識的挪開。
張無忌面紅耳赤,心“砰”“砰”跳得厲害,心中一時雜念橫生,什麼念頭都冒了出來,但過後認真回想,又不知道當時想了些什麼,唯一記得的是腦子裡一時又冒出了那日在井底給趙敏脫襪癢腳的旖旎……
“啪!”張無忌這回真打了自己一個耳光,深吸幾口氣,平複了心緒後,再度前後兩掌貼身,為芷若運功療傷。
這一次,張無忌凝神靜氣,總算沒有再掉鍊子。然而,運功前想得很好,但真将九陽真氣輸入芷若體内後,張無忌才發現,這名叫“十香軟筋散”的劇毒當真難纏,他運功數個周天,才将毒素驅除一二。按照這個效率,起碼不要再這般運功五六次才可。然而隻這一次運功治療,他的内力就消耗近半。
正這時,便聽到嘤咛一聲,卻是少女悠悠醒轉。
張無忌既喜又緊張,卻下意識的将少女攬在懷裡。隻見少女那如小扇子似的睫毛輕輕眨了眨,那雙燦若寒星、澄如秋水的眸子正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張無忌頓時手足無措,他慌忙解釋道:“芷若妹子,你,你聽我解釋,我……我……”
看他面色窘迫、慌亂無措的樣子,芷若“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然後道:“好了,無忌哥哥,我知道你是在為我驅毒療傷……我就算昏迷了,現在醒過來難得還感受不到身體的變化嗎?再說了,無忌哥哥是至誠君子,我肯定是信無忌哥哥的啦!”
聽到芷若這般說,張無忌這才鎮定下來,又特意解釋道:“……須得一前一後共同導引,才能讓我的九陽真氣入你丹田,繼而遊走四肢百骸,強行凝聚毒素……隻是這樣,有所冒犯……嗯……芷若,你,你别介意啊……”
芷若好笑的看着張無忌,揶揄道:“無忌哥哥,你是怕我因有肌膚之親,所以賴上你非要逼着你娶我嗎?”
“啊……這……這……”聽到懷中少女說的如此直接,張無忌頓時方寸大亂,他本欲解釋,自己隻是事急從權,絕無冒犯之意。但忽然間腦海中冒出一個念頭:若是因此而娶芷若妹子為妻,這……這,這真的可以嗎?
在張無忌心目中,年幼時的芷若是心中的一束光,照亮了他小小世界的一束光。漢水一飯之恩,在磨難無數的少年時期,是除了太師父和幾位師伯師叔之外,唯有的關愛。這束溫柔的光,也照亮了他往後許多許多孤苦的日子,讓他每每失意無助時,提醒自己曾經被愛過。
而這每一次回憶,也都是一次加了“濾鏡”的“美化”,在這一次又一次的“美好回憶”中,當年那個漢水相遇的小女孩,早就在不知不覺中成了他心目中的“白月光”。
及至再見,張無忌恍然發現,已經長大了的芷若妹子,竟比他在心中“美化”過無數次的“白月光”形象還要美好!容貌清麗絕俗不說,氣質斯文娴雅,清貴高潔,宛如天下的明月,明明一如既往的溫柔善良,卻偏偏有一種清冷出塵之感,令人可望而不可即。
而待她出劍時,那種清冷孤傲、睥睨衆生、宛如劍仙下凡般的氣場,更是讓人凜然不可侵犯,那是與她娴靜時宛如世家閨秀、書香才女的氣質全然不同的形象,卻是另一種美麗。
兩種完全迥異的氣質,卻偏偏出現在她一人身上,而偏偏,無論是張無忌,還是其他人,都不曾覺得突兀。
這樣的昔日夥伴,讓張無忌驚喜之餘,卻也感到了自卑。
是的,威風凜凜的明教教主、當今天下數一數二的絕頂高手張無忌,在曾經的幼時夥伴面前,是有些自卑的。
再次相逢時,芷若妹子已經是峨嵋派掌門滅絕師太的愛徒,是真正特别喜愛的那種,而他雖然寒毒已祛,神功初成,但雙腿折斷,人也蓬頭垢面、衣衫褴褛,宛如乞丐。在衣衫整潔、氣質卓然的芷若面前,真的是自慚形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