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若對于内力的陰陽屬性好奇很久了。

都是一樣的從丹田生出内力，為什麼有的功法生出的内力更快更多，有的功法生出的内力威力更強，有的功法生出的内力偏陽剛，有的功法生出的内力偏陰柔？即使同為陽剛，為什麼有的内力更加平和，有的則霸烈無比？同樣，都是陰柔，為什麼有的内力中正中偏陰柔，而有的則陰寒無比，甚至能凝水成冰？

芷若也請教過師父，自己也做了些研究，大緻上一種比較正統的觀點是，人有五髒六腑，五髒六腑皆有五行之屬，内力沿經絡運行，經過不同的髒腑，就會對内力屬性有所浸染，而不同的功法，使得内力的流速、經過不同髒腑的時間都有所不同，這些差異造成了内力的屬性差異。

這個說法基本上能夠解釋各種不同内功心法修出的内力屬性上的差異，但對那些屬性特别極端的内力，解釋力還是略有不足。譬如那玄冥二老的玄冥神掌、成昆的幻陰指、還有失傳已久但名氣遺傳至今的冰蠶毒掌，就不是這個理論所能解釋的了。

不過師父滅絕師太曾說，類似玄冥神掌、冰蠶毒掌這樣的至陰至邪的武功，必然是劍走偏鋒，走的旁門左道的路子，或引毒物入體，或以奇物輔助，再怎麼陰邪狠辣，也不是正宗玄門功夫，後患甚多，不足道哉。

這倒是部分打消了芷若的疑慮。

但沒有打消芷若對内力特别屬性的好奇和熱情。

尤其是當她天馬行空的想出了以水凝冰傷人的暗器手法後，卻空有理論而無法實操，這讓她對修煉陰柔，不，應該說是冰寒屬性内力的法子，愈發迫切。

但是，雖然沒有辦法實操，但芷若的腦子裡卻一直沒歇着，尤其是在被趙敏抓住後，她更是有了大把空閑時間，除了推演劍陣劍法外，她也一直在思考内力陰寒化的問題。

幾經推演，芷若形成了幾個假設理論，而其中讓她覺得最靠譜的一個，就是“逆運内力、逆轉陰陽”。

在芷若看來，内力都是按照所修習的内功心法，按照一定的經絡運行路線産生的，如果反過來運行，會不會走火入魔不好說，但如果走通了，修出的内力很有可能會是屬性相反的。

即，正常修習形成的内力如果是陽剛屬性，那麼逆練就可能是陰寒屬性的。而如果正常修習得到的是陰柔屬性的内力，那麼逆練得到的就是陽剛屬性的。

芷若覺得自己這個假設應該比較靠譜，奈何無法驗證。

不僅僅是因此此時身無内力。即使沒有中“十香軟筋散”之毒，芷若也不敢嘗試這個大膽的假設。原因也很簡單，逆運内力，在當代内功修練者的心裡，簡直等同于“走火入魔”的代名詞。

還是用河水來做比喻，逆運内力就等同于用人力讓正常流淌的河水在河道中倒流，狂暴的河水能夠約束在狹窄的河道裡就已經夠難的了，還要讓它倒流，一時凝滞導緻河水溢出已經算是好的了，稍有不慎，水沒倒流成，反倒讓河道潰壩，那可就慘了。

所以，這個理論假設雖然很吸引人，但芷若也隻能在心裡想想，顯然，想要驗證這個理論，最好還是在初學内功的時候，因為這個時候，“内力河水”剛剛出現，容易操縱，無論是正流還是逆流，都不會造成什麼傷害。

至于說，可不可以将内功消耗殆盡，然後再行實驗。隻能說，勉強也可以，但風險其實仍舊很高。因為内功隻要修成，那麼即使不行功，内力也會在體内運轉不斷。而如果内力因為消耗過度而枯竭，那麼甚至不需行功，内力也會自發在丹田生成，所謂生生不息，正是此意。

因為這個特點，所謂内力枯竭，隻是一種形容，實際上永遠都不會達到一點不剩的地步。而如果真到了這一步，一般也是武者精氣神耗盡、行将死亡的時候了。

所以，在所謂“内力枯竭”的狀态下，強行逆轉内力，雖然風險比正常狀态下要小一些，但依舊存在。而且因為此種狀态下的武者一般精氣神狀态都不甚好，内力失控的風險反而更大。

唉，隻能遺憾自己在初學内功時沒有這個“腦洞”，以緻錯失驗證的機會——

噫？等等！

雖然錯失了初學内功時的驗證機會，但現在的她，不也等同于沒有學過内功的人嗎？

天下竟有“十香軟筋散”這等神藥！因為它的緣故，此時自己身無内力，正接近于初學内功之時的狀态。

是的，因為内力不是消耗過度，而是因為藥性而内部消解且壓制了丹田的效能，所以，此時更類似于初學内功之時的狀态，而不是内功枯竭的狀态。

所以，如果日後是被人用内功驅毒倒也罷了。若是靠服用解藥得以消除毒性，那麼在毒性被解的那一刻，她的狀态更接近于初學内功時，這個時候，她完全可以在内力生成的那一刻，逆轉陰陽，驗證理論。

而現在，這個機會終于到來了。

拿到解藥後，芷若先在心中将自己的預案又重新回憶了一番。做好準備後，她才服下解藥。

解藥很快起了作用。

随着丹田之中氣感生出，芷若立即啟用“内視”之法，運功調息，然而這一次，她并沒有“驅使”内力沿着【峨嵋九陽功】正常的的經絡路線運行，而是直接調了個方向，來了一次“逆行”。

一個圓滿循環後，芷若驚喜的發現，回到丹田的内力，與正向【峨嵋九陽功】修出的内力屬性，已經完全不同。

不，不僅是不同，應該說是正好相反，甚至相反得有些過分——正常的【峨嵋九陽功】内力，雖說屬性偏陽，但更重陰陽調和，剛柔并濟，性質十分溫和，故而無論男女都可修習。但逆向運轉後的【逆峨嵋九陽功】内力，不僅屬性為陰，而且陰寒至極，若非内力性質特殊，且在經絡中運行，若是溢出經脈，芷若甚至覺得其能凍結自己的血肉。

這與芷若事先想象中的“屬性偏陰但也偏于柔和”的預計完全不同。

不過細想想，也完全可以理解。内功修習本就是極玄奧的“人體秘密”，雖說有理論指導，但更多的還是偏于宏觀，在細微之處，說來還是實踐性更大一些。内功心法就好像後世的電腦程序一般，經過複雜的“運轉”，得出了理想的結果，但反過來運轉，卻不一定就會得出完全相反的結果，更有可能是程序崩潰。

但無論如何，芷若的實驗結果是好的，雖然除了偏差，但這個偏差比理想值更好。

更陰寒的内力，意味着她那個老早就想出來的“逆轉陰陽、化水為冰”的半成品暗器手法終于可以從理論變為實踐了。

實驗初告成功，芷若并沒有得意忘形，而是收攏思緒，按照實驗前的預案，将剛剛産生的陰寒内力導入“左手四陽經”。

果然，因為“左手四陽經”的存在，芷若等同體内多了個“内力蓄水池”，這讓她順利解決了陰陽内力的沖突問題——當所有的陰寒内力導入“左手四陽經”後，芷若才按照【峨嵋九陽功】正常運行線路，重新運功。

待内力逐漸充盈後，芷若用右手從海面汲出一小團海水，而後雙手合什，“左手四陽經”的陰寒内力勃發，果然，再分開雙手後，一小片晶瑩剔透的冰片就出現在芷若的左手手掌心上。

逆峨嵋九陽内力不僅陰寒足以令水凝冰，而且在其凍結海水成冰的過程中，芷若還将一股陰寒内力注入其中。在冰片成型後，芷若始終不曾放松感知，因此，她确信，這股陰寒内力并沒有逸散。

也就是說，理論上，這股陰寒内力仍在冰片内，換言之，這股陰寒内力被“凍”住了。

芷若手腕一抖，手中冰片随即脫手而出，疾如閃電般射向海面。不過須臾，一條兩尺多長的大海魚身體扭曲着躍出海面，又跌回海中，但即便是在海水中，它也扭曲翻滾着，仿佛在忍受莫大的痛苦，不一會兒，它又一次躍出海面，随即再次落下，緊接着又在海水中撲騰了幾下，就肚皮翻白，俨然是一條死魚了。

芷若看呆了，直到這條魚死掉後才回過神來，第一反應是不能浪費了這食物，隻是她回過神來的時間實在太晚，那條死魚距離小船已頗有一段距離，芷若有心取之，但評估了一下自己的輕功，實沒有把握在取魚後還能踏浪回來，隻好輕輕歎了口氣。

一旁的張無忌、趙敏看得一愣一愣的。因為還要劃船的緣故，張無忌隻能分心關注芷若的情況，見她内力明顯恢複後，也就放下了心，心思也就進一步轉移。所以，他隻注意到芷若好像向海裡打了一枚暗器的樣子，之後就有一條大魚活蹦亂跳的躍出海面——隻是這條大魚過于“活潑”了，“活潑”得有些詭異。

至于趙敏，因為身上有傷，所以也無心關注他人太多，所以也同張無忌一樣，隻看到了後半截。小昭則有些神思不屬，反應比趙敏還要遲上一拍，等她注意到衆人的異樣時，隻看到了海魚漂浮在海面上的屍體。

張無忌确信芷若是施發暗器擊中此魚，但究竟是什麼暗器，卻也拿捏不準，他有心相詢，但又覺得過于突兀，尤其是方才這暗器又快又小，效果又甚為獨特（海魚之痛苦，絕非普通暗器擊中所應有的反應），便疑為峨嵋派獨門暗器，就更加不便詢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