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宜洲不再追問,同她停在一處小攤前撈金魚,那些魚兒還沒小指大,回去能不能活都是問題,她卻越撈越起勁。
遊逛半個時辰,仆婢身上已然挂滿她買的戰利品。
陸宜洲答應虞二夫人亥正前送她回府,就哄着她先去畫舫樓船賞月,不僅有名伶彈唱更有牡丹煙花。
沒想到陸宜洲的妹妹們也在,招呼虞蘭芝登樓玩耍。
笙歌正濃。
卻說那廂兩名卑然人推開客棧房間的門,昏暗寂靜,幾縷月光穿過窗棂灑了一地。
窗前一名年輕男子披着淡淡月色背身而立,宛如青山負雪。
二人上前垂首問安。
半炷香後,年輕人低首走出房間,全身籠罩在黑色鬥篷下,腳步無聲,匆匆消失于夜色。
房間内,兩名卑然人怒目圓睜,七竅流血,胸口還豎着一把竹笛,貫穿了身體。
笙歌再起,無人在意的角落多了兩具屍體。
妹妹們笑着走到水晶簾外。
虞蘭芝也想湊熱鬧,瞥見陸宜洲的眼神,似乎有話要說。
“我們聊聊。”陸宜洲難得對她嚴肅,“我知道姓田的媽媽總是盯着你,讓你不自在,這才帶你出府。”
虞蘭芝慢慢落座。
大昭寺遊玩和水榭品茶,令陸宜洲飽受挫折,慎重思考數日,感覺有必要面對面坐下詳談。
“田媽媽不在,其他人又離得遠,關于咱倆的婚事,你有意見大可直說,我擔保不會傳出去。”陸宜洲淡淡道。
虞蘭芝猛然嗆了口茶,咳咳咳,面紅耳赤看向他。“我的意見?”
“對。”陸宜洲緊抿住唇。
“你知道的,我在長輩跟前沒什麼話語權,不會有人在意我說的話。”她悶聲道。
陸宜洲右手攥着拳,搭在桌上,好半天,才輕輕扯了下嘴角,“我明白了,不情願。”
虞蘭芝小心翼翼瞟他一眼。
“無所謂,反正我也不是很想娶。”
虞蘭芝的神情為之一亮。
“娶你真是一點好處也沒有。這邊不準冷落你,那邊又不準納妾,我可煩你了。”
“娶我不僅納不到妾,連陪嫁婢女我都不給你碰。”她火上澆油。
陸宜洲忽然煩躁起來,冷笑。
“我說,你笑什麼?”虞蘭芝不悅地問。
“高興,我高興着呢。”陸宜洲眉飛色舞道,“沒想到你這人還挺懂事,甚合我意,算你有自知之明,非常好。”
“我懂啥事了?”
“減輕我退親負罪感。”
“沒事,你想退就退吧,我不怨你。”
陸宜洲不再說話,怔怔端起茶,又緩緩放下。
見火候差不多,虞蘭芝趁機再添把柴,“你可得抓緊了,我表姐現在不知被多少家盯着,再晚一步可就來不及。”
“什麼意思?”他沒多少表情。
“當初你不是相中她,然後被我……”虞蘭芝指了指自己。
“……”
陸宜洲沉默不語。
四下頓時一點兒聲響都沒,令人不安。
過了許久,虞蘭芝屏息觑向他。
他又開始冷笑。
直笑得她心裡發毛,一頭霧水,“你别裝神弄鬼啊!”
陸宜洲就收住笑,黯然的眼睛像墨色的海,深不見底。
“你表姐是世上最漂亮的小娘子,比你漂亮一百倍,也比你聰明可愛。”
這下虞蘭芝就不是滋味,沒有人願意聽自己不如誰的話,便脫口而出,“情人眼裡出西施,你這麼覺得很正常。我還覺得序公子比你漂亮一百倍,也比你聰明可愛!”
陸宜洲斟茶的動作霎時懸停,目如寒霜,虞蘭芝汗毛倒立。
“我說你怎麼看不上我,原來還惦記天鵝肉。”他居高臨下斜睨她,就差直言她是癞頭蟾,“你能不能照照鏡子?”
“你能不能變成啞巴?我現在一點都不醜!我不僅長高也長胖了。”
“那又怎樣,你還是不夠好看。”
陸宜洲從未想過自己有天刻薄至此,明晃晃欺負小娘子。
虞蘭芝的鼻腔蓦地刺痛,連眼睛周圍都酸酸的,動了動嘴唇,試了好幾次終于大聲道:“你以為自己很好看?在我眼裡你就是醜八怪!”
陸宜洲被她吼得後頸緊繃,用力抿住唇,攥得骨節發白的手卻緩緩擡起,小心刮掉她蓄了許久才滑落的一顆淚珠。
“别哭了,我剝螃蟹給你吃。”
“惺惺作态!”虞蘭芝一把拍開讨厭的手。
這一巴掌把陸宜洲拍得益發恍惚,眼睛裡有落寞。
“那……要不要我幫你?”鬼使神差的,他說了一句話。
虞蘭芝一愣。
“你不是心悅梁元序,我幫你。”陸宜洲傾身靠近她,仔細擦她的粉腮,這次她沒閃躲,仰着臉,眼裡寫滿驚疑。
“你?果真幫我?”
“嗯。你不必自作多情,其實我在幫自己!”陸宜洲捺下一陣陣煩躁,“假如梁元序對你有意,我想你祖母肯定更樂意把你許給他,到時我提退婚,她老人家不僅沒空要我賠償,一高興還倒貼我也說不定,你就說賺不賺?”
賺呐!
血賺!
虞蘭芝高興的像個孩子,懷疑自己在做夢。
“隻要你說的是真的,往後你讓我做什麼我都聽你的!”
“果真?”他眼簾微垂,不懷好意地掃向她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