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手的主人微微俯身,将攝像機擱置在桌面上。
鏡頭裡終于有了祁非的身影,他拿了一把小刀,正要當機立斷切開蛋糕,忽然被燭慕按手阻止。
“先等等,還沒許願呢。”
燭慕回身匆忙攔下他,随即拿出了全部的十二根蠟燭,在蛋糕邊緣插了一圈。
接着用一根蠟燭點燃了其他十一根蠟燭,再把最後一根插了上去。
“今天冬至吃餃子、吃蛋糕、過生日,祝願明年财源滾滾、步步高升、蒸蒸日上。”
“光說不做假把式。”祁非任由他給自己戴上附贈的生日帽,嫌棄地評價了一句,“好醜。”
“說些好話嘛。”燭慕不甚在意道,“難道你沒有聽過一種說法?古時候人們認為語言也是有魔力的,隻要他們不斷重複說出自己的願望,總有一天願望能夠實現。”
“迷信産生于當時認知的局限性,願望從來就沒有一定能實現的道理。”祁非堅定他是個唯物主義無神論者,實踐才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标準!
燭慕關了燈,在蠟燭的暖光裡微微挑眉:“那你現在是不願意相信我說的一定會實現?”
“……”祁非沉默沉默再沉默,最後緩緩吐出四個字,“……姑且一信。”
燭慕笑笑:“那就快吹蠟燭。”
到了該許願的時候,祁非不知道是不是無神論之魂又燃起來了,強硬地把生日帽取下來箍在燭慕頭上。
“你來許願。”他固執地說。
“為什麼?”燭慕最先堅持不住地放棄抵抗,任由生日帽換到了他的頭上。
隻是他不懂祁非到底在僵持什麼:“過生日的不是你嗎?”
“……我…你生日明明在我之前,我卻還沒給你過過生日……”
祁非終于滿意地把攝像機重新舉起,對準了燭慕歪歪斜斜的“王冠”。
随即勾唇微笑道:“小王子。”
燭慕臉都綠了。
黑稱!絕對是黑稱!
“明年也有機會。”燭慕被他推到了椅子上坐着,隻好仰着頭目不斜視地望着他的眼睛。
“不想等那麼久。”見燭慕推推搡搡不肯許願,祁非将攝像機正對他們放到桌子上,然後背對着攝像頭揪住自己的領帶一扯……扯……扯不動。
“你幹什麼!”燭慕趕緊抓住他的手,手背拍了拍他被微微扯紅的後脖頸,“不覺得痛嗎?”
“不痛。”祁非老老實實雙手齊上地解領帶。
心情急躁的時候最不容易幹這些精細的活兒,燭慕無奈地讓他放下手,親自上手替他解開領帶。
終于,領帶完完整整解下來,由燭慕親手遞給了祁非。
“你突然解領帶幹什麼?”
“幫你閉眼。”
祁非接過燭慕解開的領帶,卻用它反過來蒙住了燭慕的雙眼。
失去視覺的燭慕習慣揚起的微笑唇緩緩淡去。他還保持着擡頭的姿勢,卻像是在設置裡被關閉了聲音和音效,整個人安靜下來,連呼吸都輕淡了許多。
耳邊似乎傳來一陣衣服摩擦的聲音,随即他的手被溫熱的手心包裹,擺成了雙手合十的姿勢。
祁非微微彎下腰,湊近他耳邊呢喃低語道:“許個願望吧,燭慕,任何願望都可以,我會竭盡所能幫你實現——我是說真的。”
燭慕:“……”
他長長歎了口氣。
怎麼會有人舍得把生日願望給别人呢?
真是個傻瓜。
他一隻手朝後摸去,正好按在了祁非的胸膛,也是左心口偏右的位置上,從這裡他就可以觸摸到某個人平緩沉穩的心跳。
他确定位置後,抽回手,做出一副要離開祁非左胸口的架勢。
卻在祁非下意識要挽留他的時候,無比精準地用力按在祁非的頸後。
猝不及防下,燭慕成功迫使祁非腰彎得更低,頭也被迫垂下來。
他們的姿勢像是燭慕在半摟着祁非。燭慕看不見祁非的姿态,但他想祁非應該會懂。
果然,祁非附耳過來,聽燭慕輕聲說道:“好啊——不過願望說出來讓上天聽見就不靈了,我隻講給你一個人聽。”
“祁非,如果我這輩子隻能許一個願望,那麼我希望你能永遠幸福;如果我這輩子可以許很多願望,那麼我希望你能得到的幸福是可以疊加的。”
燭慕直直望進他的眼底。
他眼底的坦蕩如同岩漿一樣滾燙,永遠會把祁非的心口燒出一個窟窿來。
刹那間的失語感從屏幕内的祁非身上蔓延到了屏幕外的祁非身上。
血管仿佛在炙熱地膨脹、鼓噪、跳動,微燙的溫度從皮肉底下傳導到燭慕的指尖。
燭慕驚詫地收回手,扯下“眼罩”。
“你發燒了?怎麼脖子上這麼燙?”
十多年的相處讓祁非比誰都了解燭慕的真誠,但正是因為清楚這絕對是他出于感激的真心話,才更讓人覺得心跳頻率紊亂。
屏幕外的祁非紅着耳尖,後仰靠倒在椅背上,擡起一隻手臂遮住了自己大半張臉,但還能聽見極為清晰的聲音。
屏幕裡的祁非甩手背對着他,猛地揉了把自己的臉。
半晌後,緊捂着的掌心裡傳出來的聲音聽上去沉悶而又惡狠狠的:“燙死我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