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那日折梅的宮女是你!"上官佩的眼淚砸在龜甲上,記憶畫面陡然扭曲。她看見十二歲的自己策馬掠過宮巷,暗處少年正用碎瓷割破手掌,将血抹在宮牆為她拓下蹄印。
獨孤珩忽然劇烈咳嗽,吐出的血珠凝成串銀鈴。上官佩認出這是她及笄禮上丢失的耳墜——此刻每顆鈴铛裡都封着粒藥丸,正是前世冷宮鸩酒的成分!
"你飲的毒……"
"是朕用三千丹青換的甜。"暴君笑着咳出半片肺葉,"每幅畫都是味藥引。"他忽然撕開傀儡替身的頭皮,露出浸泡在藥酒中的婚書,"當年你說'甯死不入宮',朕隻好把婚儀刻在他人骨上。"
驚雷劈開密室穹頂,暴雨沖刷着滿地畫卷。上官佩看見褪色劍穗在雨中瘋長,金線纏住她的四肢往命盤中央拖拽。獨孤珩用最後氣力捏碎冰封心髒,爆開的冰晶中浮現出完整的玉玺——玺紐竟是兩人執手的雕像。
"别碰命盤!"
遲來的警告被金線絞碎。上官佩的指尖觸及玉玺刹那,所有畫像突然活了過來。七歲的她折梅回首,十二歲的她挽弓搭箭,十七歲的她撕碎嫁衣……無數個自己從畫中伸出手,将暴君殘破的身軀拽入丹青世界。
"用你教朕的——"獨孤珩的聲音從最古老的畫卷裡傳來,"以筆為刃,破局。"
上官佩咬破舌尖,血珠噴在狼毫筆尖。她踏着滿地血泊揮毫,在命盤中央勾出反寫的情咒。當最後一筆穿透七歲那幅小像時,整座密室開始坍縮,所有顔色都流向她的裙裾。
晨光刺破殘垣時,上官佩抱着人形畫卷跪在廢墟中。畫中暴君的眉眼沾着她的血,心口位置粘着片褪色劍穗。遠處傳來更鼓聲,懷裡的畫卷突然滲出溫度——獨孤珩的指尖正穿透宣紙,一筆一畫在她掌心寫:
"重逢該在梅開時。"
江南的梅雨浸透虎符紋路時,上官佩腕間的玉玺碎片正灼着監軍後頸。獨孤珩的玄鐵甲胄挂着水藻,劍尖挑開的堤壩圖紙上,"工部侍郎"的朱批混着血水暈開,恰是她父親三年前的筆迹。
"這虎符飲過七十三位将帥的血。"暴君将冰涼的兵符按進她掌心,甲縫間滲出的血染紅纏枝紋,"必要時刻——"他忽然咬破她指尖按在"斬"字上,"連朕都可殺。"
上官佩的軟劍在鞘中嗡鳴,劍穗金線突然勒緊。她看見監軍袖口露出的巫族刺青——與北疆美人阿史那月頸後的圖騰如出一轍。江面飄來的浮屍手腕上,赫然系着上官府親衛的銅牌。
"陛下聖明!"監軍捧來的蓑衣浸着崖柏香,"此去三十裡閘口……"
暴雨突然轉急,上官佩的玉簪射斷蓑衣系帶。暗藏的青銅蠱蟲墜入江水,瞬間将浮屍蝕成白骨。獨孤珩的龍淵劍劈開雨幕,劍鋒卻溫柔拂去她眉間水珠:"佩佩的殺意,比錢塘潮更兇險。"
夜半潰堤的轟鳴震碎營帳,上官佩在濁浪中攥緊虎符。漂來的糧車突然炸開,裹着官糧麻袋的竟是巫族屍傀!暴君将她推上桅杆,脊背硬接屍傀利爪:"數到三,往巽位刺!"
上官佩的劍鋒穿透屍傀眉心時,瞥見它耳後的黥面——正是三日前暴君杖斃的貪官。江底突然浮起青銅鼎,鼎内煮着的赈災銀錠,每一枚都刻着上官氏祠堂的暗記。
"遊戲開始了。"獨孤珩笑着咳出半口江水,将監軍踹下堤壩。那人臨死前抛出的密信,蓋着工部尚書的魚符——印泥卻是她妝奁裡的胭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