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來的野樂師?"她故意将青梅核擲向紫藤花架。
玄衣少年從花影中轉出,左衽衣襟沾着新采的梨花瓣,懷裡箜篌卻裹着半舊的明黃錦緞——分明是帝王祭天時用的幡布。
"姑娘的核兒砸壞在下的琴轸,"獨孤珩舉着斷裂的玉轸,眼底漾着促狹,"不如賠在下一方繡帕?"
上官佩瞥見他袖口露出的金錯刀,正是前世她及笄時贈他的定情信物。她忽然解下腰間雙魚佩擲去:"拿這個抵,明日巳時來取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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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錦鱗暗度**
次日城南錦雲坊,上官佩的繡繃上卻空無一物。獨孤珩倚着織機,看她在茜色綢緞上故意戳出歪斜針腳。
"上官家的女紅師傅,"他忽然握住她執針的手,"怕是醉卧酒垆了?"
"要你管!"她腕間用力,銀針在緞面勾出淩亂紋路,"本姑娘就愛繡這水波紋......"
話音未落,少年忽然扯過半幅殘緞。隻見他指尖金錯刀翻飛,竟将那些歪扭針腳改作交頸鴛鴦,斷線處恰成漣漪:"佩佩的水波,合該配我的鴛鳥。"
門外忽然傳來市井喧嘩,十二匹西域天馬疾馳而過。上官佩認出領頭侍衛佩戴的北疆狼頭刀——正是前世叛軍的制式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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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燈影窺心**
上元夜,朱雀大街的鳌山燈晃得星河失色。上官佩提着兔兒燈擠在人群中,忽見橋頭站着戴饕餮面具的玄衣人,腰間晃着半枚雙魚佩。
"猜中燈謎,這玉佩就歸姑娘。"獨孤珩故意掐着戲腔,指尖卻輕叩燈謎竹牌——正是前世他們在冷宮對弈時的殘局。
上官佩瞥見暗處跟蹤的羽林衛,忽然踮腳扯下他面具:"我要這個!"金錯刀順勢滑入他掌心,在燈籠暖光裡映出"長相守"三字。
人群突然騷動,她被擠得踉跄跌進他懷中。少年身上沉水香裹着新鮮的血腥氣——他右臂分明新添刀傷,卻用廣袖将她護得嚴實:"佩佩小心,這盞燈......"他呼吸掃過她耳畔,"要燒到我的衣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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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釀藏鋒**
谷雨時節,丞相府後廚飄出新釀的青梅香。上官佩抱着白瓷壇溜進地窖,卻見獨孤珩正往酒壇系紅繩。每根繩結都是兵書上的陣法,最末端的壇子裡沉着虎符形狀的青梅。
"偷酒賊!"她故意踢翻矮凳。
獨孤珩旋身接住墜落的酒壇,梅子汁濺在兩人衣襟上。他忽然蘸着酒液在她掌心寫"戍"字:"佩佩可知,這字在兵法中作何解?"
地窖木梯忽響,上官敬的腳步聲逼近。上官佩情急之下将人推進酒甕,卻被他拽着腕子跌入甕中。逼仄空間裡,少年喉結滾動:"戍字拆開,是個人持戈......"他氣息拂過她沾了梅汁的唇,"就像此刻,我守着......"
"放肆!"上官敬掀開甕蓋時,隻見女兒獨坐梅酒間,頰邊绯色更勝新釀。而屋檐殘雪化水,正滴滴答答敲着暗處染血的夜行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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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踏驚鴻**
端午龍舟賽那日,上官佩的棗紅馬突然沖向觀賽台。獨孤珩從樂師席飛身躍起,卻不用武功,生生用血肉之軀攔住驚馬。
"你瘋了?"她攥着他撕裂的衣袖,前世他單騎破陣的畫面與眼前重疊。
少年就着血迹斑斑的手,将端午彩縷系上她手腕:"七歲那年你被毒蛇咬時......"他臉色蒼白卻帶笑,"也是這樣罵我。"
太醫署的人擡走他時,上官佩摸到袖袋裡多出的玉雕小馬——馬腹刻着微雕,竟是縮小百倍的北疆布防圖。她望着少年被擡遠的背影,忽然将端午雄黃酒潑在宣紙上,現出朱砂寫的八字:"驚鴻照影,不敢忘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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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鵲橋暗渡**
乞巧夜,上官佩在葡萄架下擺弄九孔針。獨孤珩翻牆遞來金絲楠木盒,打開竟是十二枚帶倒刺的箭頭。
"這是......"
"去年獵場遇刺時撿的。"他忽然握住她指尖撫過箭簇刻痕,"看這回勾角度,像不像七夕的鵲橋?"
上官佩用繡線穿過箭孔,月下竟成北疆十二城的輪廓。她忽然将箭矢擲向箭靶,尾羽系着的彩縧裂開,飄落張泛黃信箋——正是前世他在合卺碑前未送出的婚書。
少年在牆頭輕笑:"佩佩的兵法,倒是越發精進了。"他抛來枚帶牙印的青梅,"明日寅時,看我在東市演場好戲。"
夜色漸深,丞相府屋檐的鎮宅獸目映着兩道身影。一個在燈下摩挲箭頭,一個在暗處雕琢木盒,各自将前世的虎符雕成七夕巧果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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