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謝長歌分離前,楚玥主動提到了兩日後的骊山春獵。
“故之,我還是不去了,介時行宮裡都是達官顯貴,我去了也拘謹。”
謝長歌看着楚玥紅透了的面頰,心中不僅沒有因為對方的反悔而覺得不快,反而意識到了自己欠了考慮。子钰沒名沒分地就這麼跟着自己前往行宮,跟那些達官顯貴們豢養的伶人有什麼區别?介時自己聽不到什麼,但卻也知道旁人背地裡講出的話有多難聽。
但楚玥卻沒想這麼多,隻是覺得自己與對方互通了心意,再跟着對方過去總覺得不太好意思。他還是老老實實地藏在行宮裡當他的南昭皇子,如若有尋得了機會,隔着馬車的簾子遠遠地看謝長歌一眼就是。
楚玥本來身子就未好透,又在城牆上吹了冷風,回到小院後他就再度起了熱。這次病情反複,沒有上次退熱這麼快,楚玥一直燒得暈暈乎乎,直接睡到了春獵那日。
他本想着春獵時自己稱病不出避開北離皇族,卻沒想到竟然真的把自己給咒病了。
因為是外客,楚玥的馬車緊跟着皇族的儀仗,他們身後的隊伍是匈奴人。
北朝的鴻胪寺設有兩個驿館,一個接待北面的遊牧民族一個特别接待南朝使臣,故而楚玥雖然早就聽說了匈奴王子也在長安,卻一直沒有碰到過對方。
楚玥剛退了熱,覺得身上沒什麼力氣,便一直讓唐中陪着自己在馬車内睡覺,其間匈奴王子派人送來了兩壺馬奶酒。楚玥病中不能飲酒,唐中嘗了一口,覺得酸,就都給了墨竹。
下榻的行宮就建在骊山腳下,骊山多溫泉,建造行宮的工匠就把泉眼裡冒出的水從山上引入了行宮,如此一來,水溫既不會太高,也确保了王公貴族可以在華麗的宮殿内沐浴。
春獵一共五日,白天在獵場打獵,打到的獵物由專門的人統一清點,然後列出一張榜單,待春獵結束之後皇帝會按照榜單排名依次封賞,入夜後則王公貴族歡聚一堂,泡溫泉、開宮宴。
楚玥向來不喜歡這種熱鬧,好在身上傷寒未愈,便有借口可以獨自留在寝殿裡休息。
但夜晚的宴會楚玥可以不去,白日的狩獵卻必須派人參加,因為關系到了南朝國威。如若不派人去,北離朝臣們難免會說江南多文人,隻要到了騎馬打仗就無人可用,但派去的人若太過鋒芒畢露,則會引起北朝忌憚,對大昭也不好。
楚玥此次算是落魄離京,帶在身邊的人,會武的除了自己以外,隻有墨竹一人。當年長沙之亂時,墨竹一直在軍中擔任楚玥的副手,楚玥對墨竹的能力很是放心。
獵場上有墨竹奔波,楚玥和唐中就整日悶在行宮裡深居簡出,隻有白日裡旁人都去了獵場,楚玥才會戴着帷帽和唐中外出走走。
才過了兩天,唐中就沉不住氣了,覺得好容易來一趟,就在荒山上賞賞景,實在是虧了。
“子钰,北離皇帝不是給使臣準備了溫泉池子嗎?這個時辰匈奴人都在獵場,池子裡肯定沒人,不如我們一起去泡泡。你傷風了多日也不見痊愈,溫泉對你的身子有好處。”
骊山行宮裡,隻有皇族的寝殿裡才有獨立的池子,朝臣和使臣都得同旁人合浴。離國皇帝怕外族使臣沖撞了自己的肱股之臣們,再生了嫌隙,于是這次特意多準備了一個池子将兩者分開來。
聽了唐中的話,楚玥也有些猶豫。他雖是男兒,但是作為和親的皇子過來的,為了太子面子着想,容貌和身體都不方便被外人見到,這個時辰池子确實不會有旁人,不怕被人看見。
唐中見楚玥猶豫,便又去引青松:“北離的溫泉不多見,跟咱們大昭的也不太一樣,錯過這次,下回可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青松小孩子心性,聽了唐中引誘立刻上了鈎,眼神直勾勾地看向楚玥,隻差開口央求了。
楚玥被唐中這一手弄得措手不及,他向來把青松當弟弟,這種事情無傷大雅的事情他倒舍不得不答應對方。
跟皇親國戚用的那些湯池不同,專供使臣使用的池子并不算富麗堂皇,但勝在很大,殿内霧氣缭繞,人站在一頭望不到另一頭的邊,像站在夏雨初停的湖邊一樣。整個宮殿裡都彌散着溫泉水獨特的那種礦物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