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太子為何忽然想要見自己?他不是打定了主意要與自己退婚,不欲見面的嗎?難道說,他後悔了?
師叔在小南山上的話猶言在耳,楚玥努力讓自己忘記,也在一直假裝不在意,但效果似乎微乎其微,那些模棱兩可的話,他每一句都記在心裡。
你心在天下,争過搶過,但最終還是會被鎖在深宮。
他甚至做過這樣的夢,自己像一隻被折了翅膀的鳥,困在冷宮似的大殿裡,一個人,慢慢等着死去的那天。
恐懼一瞬間侵襲了楚玥的四肢百骸,他五指裹在小腹,将那道脆弱的弧線死死地擋在掌心之下。
自己這副樣子,該怎麼去見太子?該怎麼不被對方發現端倪?
如果太子發覺了自己身形的異常,從而惱羞成怒,兩朝的安穩是不是就此斷送在了自己手裡?楚玥不敢再細想下去,他迫切地想去見謝長歌一面。
夏末暑熱未褪,楚玥原本體質就被旁人弱些,腹中的孩子更是抽去了他的大部分精神與體力,唐中很怕他外出中暑,入夏以來都是禁止他外出的。
“倒也不一定非要你親自去尋謝故之,讓墨竹去安王府一趟,把他請過來不就妥了?”唐中說,“事到如今,你還是别瞞着他了,遲早要知道的。”
唐中的話确實沒錯,楚玥立刻吩咐墨竹再出一趟門:“隻告訴他,子钰請他一叙就好,旁的不必多說。”多說多錯,被不相幹的人聽去了,反倒徒增事端。
墨竹立刻前往了東市的安王府,半個時辰後才回來,但他是獨自一人,身邊沒有跟着時軒或者謝長歌。
楚玥見墨竹神色有異,便詢問他緣由。
墨竹緊咬下唇,隻是搖頭,不願作答。
楚玥按着眉頭,知道肯定是出了什麼事情:“你直說吧,什麼時候也學會瞞我了?”
“殿下你當心。”墨竹道。
楚玥:“你說吧,是安王殿下有了新歡不願意來見我,還是他出了什麼事情?”自己曾是戰場上殺過人見過血的将領,就算現在懷着孩子,也不至于被一兩句話打擊到出了事情。
墨竹向來話少,轉述事情時也是簡明扼要。
他今日連安王府的大門都沒能走進去,在門外就被管家擋在了外頭。
“不管是誰讓你來的,今日都不能去見王爺。王爺一聲不響跟太子出去了這麼些天,還随身帶了兩個歌伎,這事兒被王妃知道了,現在正大發雷霆。公子這時候把王爺叫出去,不是要王爺的命嗎?”
管家絮絮叨叨,墨竹無功而返。
“你說什麼?王妃?”唐中聽完蹭得一下就站了起來,抽出墨竹腰間的佩劍,拎着就要出門去找安王。這回跟方才與古爾真玩鬧時不一樣,他是真的生氣了。
“古爾真,攔着我師哥,别讓他瞎鬧。”說罷楚玥埋下身子,冷笑了幾聲,笑得渾身在抖,“好個安王,好個安王妃。我竟忘了,北朝舊俗,一般男子十六便可大婚,安王如今二十多了,太子可以任性不成親,他一個做長輩的,難不成也不成親?”
古爾真在院門口攔住了唐中,與他打了一架,才把對方手裡的劍搶回來。
唐中頹然地放下手,随後迅速出拳砸在了院牆上。
“他媽的,他憑什麼……他怎麼敢……”唐中現在恨極了自己,沒有好好查查安王,就縱容師弟跟他在一起。師弟雖然聰明,但感情上還是白紙一張,一顆心交了出去,如今又懷了孩子,被騙也沒辦法立刻回頭。
古爾真抱住唐中,默不作聲地替他處理手上的傷。
“子钰,聽師哥的,師哥這就去給你熬碗藥,一碗下去,就疼一陣子。”唐中眼淚滴了下來,心裡疼得要命。他見過湘水戰場上躊躇滿志的楚子钰,見過朱雀橋邊繡帕滿懷被姑娘們暗送秋波的楚郎,因此更見不得楚玥被人糟踐,被當成戲耍的玩物。
現在狠狠心,回頭還來得及。
若是真的生下了孩子……那才是一生都要和對方糾纏在一起。
楚玥沉默了片刻,最終堅決地搖了搖頭。
“師哥,不管怎麼樣,這是我的孩子。我們兩個同為男子,合則來,不合則散,沒有誰比誰會更吃虧的道理。師哥,我求你幫忙,我明日去見了太子,之後找個替身,把假死的藥劑給他服下,然後我們離開長安,我随你去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