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帶着簌簌白雪飄落，令臘梅晶瑩剔透的瓣子上挂一層淺淡的冰霜，一縷若有似無的暗香飄飄蕩蕩，順着懸山頂一直落入朱紅長廊下。

楚玥一身狐裘，裹得嚴嚴實實，透着厚重的衣衫，隐約可見腰腹隆起的弧度，正站在廊下看着庭院中正在打雪仗的幾人。

數月前，白茭被謝長歌送離了長安，再也沒有出現在過楚玥眼前，楚玥讓墨竹去追蹤，确認謝長歌确确實實與白茭斷了聯系，這才放下了心。

生活需要繼續，過去的事情楚玥不想繼續糾纏，畢竟兩個人的婚姻并非普普通通的你情我願，而是肩負了兩個國家的安穩。

他和謝長歌不約而同地選擇對白茭這個人閉口不提，兩人又似乎回到了從前毫無嫌隙時的日子，但或許也隻是似乎而已，畢竟被砸到地上的瓷器，即便沒有摔出裂紋，還是或多或少會有傷痕，隻是刻意裝作忘記了罷了。

剛入冬謝長歌便覺得長安冬日嚴寒，生怕長在江南的楚玥會不習慣，将人帶來了骊山行宮。

骊山行宮遠離皇宮，沒有規矩束着，日子過得舒坦自在。

白雪堆積的庭院裡，古爾真仗着自己生長在草原，射箭投石的準頭比誰都好，嘻嘻哈哈地團起雪球一直在欺負青松。

青松被砸得滿頭滿肩都是碎雪，抱着頭往墨竹身後一個勁兒的躲。墨竹護雞崽子一般護着青松，但無奈古爾真人賤手快，砸得雪球又偏又準，還總是出其不意，搞得青松還是挨了好幾下。

“傻青松，找師哥護着你，你看看他敢不敢砸師哥。”楚玥月份大了，光是站着都覺得吃力，便撐着後腰坐在了躺椅上，開始給青松出主意。

青松如夢初醒，飛快地放棄了墨竹轉而投向唐中的懷抱。

廊下的紅泥小爐上煨着酒，謝長歌蹲在爐邊看火，看着幾個人吵吵鬧鬧的樣子，也跟着笑了起來。

青梅酒的味道四散開來，與浮動的暗香混雜在一處，令空氣中似乎都帶上了暖意。

“你現在不能多喝……”謝長歌端起溫好的青梅酒，貼着楚玥的躺椅坐了個邊角，給楚玥嘗了一口酒，随後随口問道，“金陵冬天也有這麼大的雪嗎？”

楚玥眯起眼睛，看着鵝絨大小的雪片落在地上，側過身子朝謝長歌說道：“幾乎金陵每年也都會下這麼一場大雪，不同隻在于，金陵的雪落下來，很快就會化成一汪水，打濕衣衫，不像長安這樣，下雪的時候竟然也不用打傘。”

“有趣。”謝長歌将杯中梅酒一飲而盡，把空酒杯遞給時軒，随後趴在躺椅的扶手上說道，“都說江南煙雨氤氲溫潤，卻沒想到連雪也帶上了水氣。”

謝長歌與楚玥四目相對，笑了起來：“不過也多虧了江南溫潤，才養出子钰這般鐘靈毓秀的人來。”

楚玥伸手捏了捏謝長歌的臉，道：“我倒是想知道，得多少罐子的蜜，才能養出你這油嘴滑舌？”

謝長歌附身鈎起楚玥的後頸，親了親他，随後把手搭在他隆起的肚子上，輕輕地撫摸了幾下，問道：“不知道還得多久才能見到小家夥。”

“且等着吧，開春了差不多。”百忙之中，唐中抽着古爾真團雪球的空子，朝廊下的人喊道，“我現在就求着它，可待足了月份再出來，千萬别……哎！古爾真，你再敢把雪球打到我頭上試試？”

古爾真嬉笑着躲開了唐中扔來的雪球，靈巧地繞到對方身後去攻擊毫無防備的青松。

墨竹一臉冷漠，站在古爾真身後，來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子钰覺得小家夥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謝長歌問。

楚玥手掌輕扣在謝長歌的手背上，把問題又抛回給了謝長歌：“故之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若是男孩兒，他就是我的嫡長子。”南北兩朝皆是漢人的朝廷，嫡長子承襲皇位的規矩傳承了千年，有些話謝長歌即便不說全，楚玥也能心知肚明。

但楚玥隻是淡漠地笑了笑。他很想追問謝長歌，即便你願意讓我們的孩子成為你的太子，可你日後的朝臣們會允許一個身上流淌着别國皇族血脈的皇子接任整個國家嗎？

“那若是女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