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楚玥說,“我當初離開塞外的時候,師哥多給了我幾顆,就是怕有一天不得不用。所以如果真到了絕處,我會找機會服下藥,解藥在墨竹手裡,介時你們想辦法把我的屍身弄出來,就能再次金蟬脫殼了。”
謝長歌這才放心,無論如何,子钰能有脫身的法子,再好不過。
安頓好府裡上下,楚玥才出了門。
其實他手裡,根本沒有什麼黃泉過,即便有,懷着身孕的自己也不可能服下。
楚玥廣袖垂在腰間,手掌輕輕碰了碰小腹,低聲說:“我們父子,要麼一起死,要麼一起離開金陵,做父親的,絕對不會犧牲你,自己一個人獨活。”
到了宮門,楚玥下馬,沿着青石磚路,緩步走向勤政殿。
寒來暑往,這條路他走了數十年,從初入朝堂的懵懂皇子,一直走到權傾天下的甯王。
那時的自己要多天真有多天真,以為隻要丹心報國,就能改變這個腐朽不堪的天下。但是浴血厮殺過後,回到朝堂,等着自己的還是誤解與審判。現在的南昭,與十年前的并無不同。
楚玥在勤政殿外遞了劄子,黑墨素錦,一筆一劃寫滿了字。從少時初入宮闱便代兄出征,寫到四哥去世,自己帶兵征讨南疆三十六部,最後寫到自己鐵馬十年,傷病纏身,希望能辭官歸隐,不問朝政。
楚琛年齡大了,發了福,一雙從父親那裡得到的鳳眼被臉上的肉埋住,成了細細兩條,完全看不出這人當年也曾有着和楚玥相似的隽秀容貌。
楚琛将楚玥遞上來的劄子反複讀了許多遍,仿佛生怕錯過了什麼他必須要仔細揣摩品味的細節。
許久後,劄子才被合上,楚琛晃了下頭,朝左右吩咐:“你們退下,讓他進來吧。對了,如果我沒有傳喚,任何人不準進來。”
甯王廣袖低垂,眉目輕斂地走上了正殿,端的是一派霁月清風。楚琛打量着對方清瘦的身子,又想起被藏在銀制面具背後的俊秀眉眼,心中湧出了幾分嫉妒與留戀,這樣的五弟,讓他想起了自己一去不返的年輕時光,想起了自己年少時蓬勃的野心。
“子钰,你是朝廷的肱股之臣,皇兄社稷的倚重,怎麼能說辭官就辭官?簡直胡鬧!”楚琛捋起自己修剪講究的胡須,朝着跪在地上的楚玥,意味深長地說道。
這話把态度表現得太明顯。
楚子钰,你生死都是我的狗,嗅到了危險想跑了?沒門。
如今甯王的聲望已經超過了皇權,在朝中的勢力也日益增多,想要全身而退,已經是不可能了。
一代明君,不能被百姓戳着脊梁骨說自己苛待功臣,更不能落下手足相殘的把柄,如今留給甯王的路,隻剩了兩條。要麼被關在天牢裡了此殘生,要麼就是死,此外,再沒有第三條路可選。
“當年時局動蕩,皇兄無人可用,臣弟本是羁旅之人,無心朝堂,但不得已又留下為皇兄分憂。眼下政通人和,百廢俱興,我大昭山河已不需臣弟插手。臣弟此生唯望暢遊天下,望皇兄成全。”楚玥叩首,用盡可能顯得誠懇的言語說道。
楚琛冷笑,從座位上起身:“要是當真如此,那皇兄我也沒有什麼不放心的了。但我倒是聽說,甯王府裡最近多了一人,說是投奔你的江湖舊識,卻器宇不凡,絕非等閑之輩。楚子钰,那個人到底是什麼身份?”
楚玥心下一凜,知道無論如何都絕對不能吐露謝長歌身份:“皇兄說笑了,那人自然是我師門的舊識,不信您可以派人去清荷山問問我師父。皇兄總不會覺得,堂堂一國太子,會為了我這個玩意隻身一人跑來别國都城吧?”
“确實……但為了确定你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我可是準備了一個大禮,你猜現在城門口,有誰在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