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扶月聽到他喊她下樓吃飯，才發覺自己在床邊坐了半天…天已經漸黑，她沒開燈，一直坐在昏暗中。
她有聽到樓下一些乒呤乓啷的聲音，不知道他在做什麼，她也沒在意。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唐玉風穿着圍裙，一個一個從廚房往餐桌上上菜。
她有一些錯愕，隻知道他現在家庭條件不如她家，卻不知道，他竟然會做飯。而且，看着滿桌子的菜品…
“就我們兩個人，做這麼多吃不完，太浪費了…”
“第一次正式和你吃飯，還不知道你的口味和喜好。多幾種樣式，量都不大。主要想更多了解你。”
他笑眯眯地和她說話，他似乎永遠都是這麼溫柔的。
桌上的菜确實多，也确實如他所說，量都不大。
華江人口味偏甜，看來蘇扶月也不例外。她喜歡吃桂花年糕和一品香芋。那些辣子雞，酸菜魚那樣的川菜，她基本沒動過。
唐玉風大概也算是華江人吧，但是他後來去過徐城，他喜歡川菜。徐城和四川相隔十萬八千裡，但是徐城的川菜沒有四川那邊那麼辣，他很喜歡那種輕微的麻辣。如果是蘇扶月這樣的，是一點辣都不能沾的。
兩個人，算是安安靜靜吃完了他們的第一次正式雙人餐。
“你辛苦了這麼久，我洗碗吧。”扶月主動提出她來洗碗。她現在一直住在他的房子裡，幹點兒活也是應該的。
“不用，你别動。你的手是要用來彈鋼琴的，做這種粗活兒，會傷手。你上樓，洗漱一下早些休息。我…我收拾一下，就走了…”
蘇扶月看着桌上剩了很多菜，它們被唐玉風用心裝在精美的白瓷餐盤中。這些餐具，扶月很是喜歡，是那種純白的瓷器，邊緣處隐隐有些磨砂。
“那我先上去了。”也好，他走了，至少她可以放松一些。雖然一個人在這裡會很孤獨，但是他在，總覺得有些放不開。
雖然這裡，是他的房子，他的家。
她知道唐玉風和她這麼告别了以後，一會兒他就會自己開車離開。他一直都很紳士，禮貌，從不會出格。
她确實疲倦了，洗了個澡，換了睡衣，便躺到床上了。
她看着手機裡，顧西樓的頭像。
顧西樓的微信頭像是一團火苗，它像是燃燒在蘇扶月的心裡。蘇扶月的頭像，是鋼琴鍵，上面有一支煙…
她不明白，為什麼任何女人都有可能，隻有她不行。
她的微信，置頂了顧西樓，但是顧西樓從來沒有主動給她發過消息。
她有時候有些害怕，會默默點開他的對話框，給他轉賬，看着實名那邊，“樓”字還在。她知道，他沒有删除她…
已經是三月中旬了，四月的時候，她就要嫁給唐玉風…
她有一些想哭。
她有一些想反悔…
唐玉風在門外敲門，看來他已經整理好了。
“我準備睡了。你走吧…”
以往她也會這樣說一聲。他會說，“好的，我下次來看你。”然後就會離開。他不會開門，不會進來。
“我拿個外套，在衣櫥裡，我可以進來嗎？”哦，她忘了，是她親手接過他的外套，放進的衣櫥。她輕聲說，“進來吧。”她的聲音很小，但是架不住門外的大灰狼豎着耳朵聽着呢。
“小蘇，我今天…可以不走嗎？我不想住酒店…”大灰狼撒嬌。
“……”
拒絕，似乎不太好。這是他的家…
可是，可是她沒有做好準備…
“這是你的家，你本就不用住酒店的。”
除了這個，她還能說什麼呢？
“真的嗎？！太好了，那我洗漱一下！我太想念住在家裡的感覺了！你不知道，酒店的東西我實在用不來。那我先洗個澡，你放心，我絕對不會碰你的。我保證！”大灰狼瞬間開心，怕她後悔，自己抱着睡衣去了衛生間。
蘇扶月有些無奈。趁着他洗澡，逃離了這個房間，去了樓下。
她先是去了一樓餐廳，他真的都收拾好了，很幹淨。他應該開過窗戶通風的，沒有異味。廚房也一塵不染。垃圾也扔掉了。
她看着光潔的白瓷餐具，它們幹淨，透亮，甚至連水漬都沒有。
幹淨…透亮…
她喜歡白瓷，雖然她覺得也許自己不配…
她有時候會懷疑顧西樓是不是因為自己的初吻已經沒有了，以為她不幹淨了，才會嫌棄她…
那是去年，她剛剛畢業的時候的事了。
顧西樓約她去紫藤花苑的廊亭見面。他說她畢業，他有禮物要送給她。
那時候，正值夏天，離開校園的蘇扶月收到了他的邀約，自然是歡喜不已的。
如果那時候，不是七月，而是四月，該有多好？廊亭那裡的紫藤蘿肯定開花了，一條條，像愛情一樣的花穗垂了下來。在這樣的美麗花架下，顧西樓給她送禮物，對她表白…
她早早就到了，廊亭裡沒有人，顧西樓還沒有來，是她來早了。
畢竟是7月，紫藤蘿第二次開花季是不如第一次的，有些稀疏。
她躺在廊亭邊上的長椅上，等着顧西樓。他好久都沒有來…
過了許久，她聽到了腳步聲…她閉着眼睛，想看他怎麼做。
她感覺到了他在她身邊蹲下了，她的眼睛被捂住了！
“顧西樓，你這樣…想幹嘛？”
她的臉紅了，也許是她胡思亂想吧，她覺得這樣的情景好暧昧…
他沒有說話，但是扶月感受到了，他的臉離自己很近…
他吻了她…
先是親啄她的紅唇，似乎在試探。她沒有反抗，他便開始得寸進尺地掠奪…
蘇扶月的眼睛被他捂着，周圍也沒有别的聲音。一切都很安靜，她隻能享受着他的親吻——這是她的初吻…
“乖，閉着眼睛…”他聲音很小很小，她感覺到了，他松開了捂着她眼睛的手。
其實，她也不敢睜開眼。她有些害羞，不知道怎麼面對他。
過了很久，一直沒有聲音，她才慢慢睜開了眼睛…
沒有人…
她身邊，沒有人…
顧西樓不在。
“怎麼在這裡？想喝水嗎？”唐玉風洗完澡出來，沒有找到她，找到樓下來了。他看着她正盯着餐具發呆，有些慌張。
“是因為…是因為我嗎？你…不想我住在這裡嗎？”他失落，他知道蘇扶月不喜歡他；他知道她喜歡的人是顧西樓。可是他也會勸自己，畢竟她已經要嫁給他了。以後，他可以讓她愛上自己的。
“是你嗎？”她莫名其妙問了這麼一句。
“什麼？”他應激了。她問的是什麼事？哪件事？？
“去年七月，紫藤蘿樹下，和我親吻的人。是你嗎？”她看着他的眼睛問他。這次，她一改往日溫柔笑臉，嚴肅地問他。
唐玉風确實沒想到，她突然問他這個問題。他以為她要問餐具的事，或者是留宿的事…他愣在那裡好半天。
“唐玉風，是你嗎？那天，親我的人，是你嗎？”她咄咄逼人。她覺得唐玉風肯定是喜歡她的。别人喜不喜歡她，她怎麼可能不知道呢？
是他又怎樣？不是他又怎樣？？
是他，她要逃婚嗎？
不是他，她要因為自己的初吻沒了，而自覺卑微，就不嫁給他了嗎？
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默默從廚房退了出去，走到了大廳裡，準備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