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說的時候是一回事；等到做完了，才發現是另一回事…

就像唐玉風一沖動，要端了整個顧家，他做到了。對他來說，顧家太脆弱了。他幾乎沒有廢一兵一卒。他勾勾手指，顧家的合作商集體撤退，顧家的生意就都落到了他手上。甚至還順便賠上了顧明章的一條人命…

唐玉風穿着黑色的戗駁領雙排6扣西裝，衣領很寬。他一身黑色，連襯衫都是，在晚會中，顯得不太友好。全靠幾個柔和的配飾，把他拉回一點人氣。他沒有佩戴胸針，用的是駁頭鍊配的口袋巾。

他半眯着眼睛，雙腿叉開坐在寬大的椅子上。修長的手指指尖夾着香煙，看起來有些随性。

元繼哲說他穿得太壓抑了，讓他把襯衫換了，哪怕他喜歡的深藍，也比黑色好一些。他不肯。

“我想怎麼穿，就怎麼穿。誰敢不服？”

元繼哲笑着寵溺地說，好，好，沒人敢不服你。

“景和的事…”元繼哲想想又對他這個兒子陪了個笑臉。

“不說。”

“清晏，景和還小。他這麼多年，也不容易。你媽媽最近因為他的事，已經哭了好幾次。”

“他傷害了誰，就應該求誰原諒。和我無關。”

人潮中傳來幾聲誇張的，谄媚的贊歎：

“許小姐，今天怎麼這麼漂亮！！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呢！你美得像天仙！”

“許小姐，恭喜你啊！元清晏小元先生真是又帥又有能力！許小姐真是好福氣！”

許嫣兒笑着和大家打招呼，在人群中，她穿着淺黃色的禮服，顯得很是粉嫩。

“還沒定下來呢…”她笑着回應衆人。

“怎麼沒定？我剛看到小元先生戒指都戴上了…”人們笑着恭維她。許嫣兒聽說他戴着戒指，心裡不由得又生了一股怨氣。

“我也看到了，他特地穿了一身黑色。這樣，我們才能看得清他身上的配飾嘛！哇，好有心呢！！”

許嫣兒尴尬地笑了笑，朝着他在的位置走了過去。

“清晏。”她努力讓自己笑得好看一些，今天媒體很多。大家的目光時時刻刻都盯着他們。

他也笑了一下，有點禮貌，但不太多。

“怎麼穿得這麼正式，我記得你不喜歡正裝，總說闆得難受。”她在他身邊的小椅子上坐了下來。

今天的晚會，說是元家家宴。其實是他第一次在媒體面前公開亮相。就是以後，他都會以元清晏的身份在這個社會上生活。是元繼哲正式介紹自己的兒子。

“嗯，不舒服。但我喜歡。”他的聲音有些冰冷。

許嫣兒一眼就看到了他身上所有的配飾。

綠玉雕的竹葉駁頭鍊，鍊子也是綠玉做的竹節，由細小的金屬一個一個，一節一節串起來…世間獨一件。

口袋巾是刺繡的，袖扣…隻有一個…

來來往往的人中，總有一些膽子大的，會到這邊來和他攀話。他一般冷冷回應，保持一點點不多的客氣。但隻要有人提到他的配飾，他就會笑着回應，明顯話多很多。

“小元先生，您的袖扣掉了一隻。需要去換一副嗎？”一個女人過來提醒他。

“是的，大概它現在正在某個公主的手裡。我很喜歡這個袖扣，雖然隻剩一個了，我也不想換。”

幾個人看他在說話，都圍了過來。

“這個袖扣很特别？？我們可以看看嗎？小元先生品味不凡，我們也學習學習，以後給我老公買。”

他小心取下袖扣，放到剛才那位太太手中。

“這是哪位大師的手作吧？居然是刺繡的竹葉。和您的駁頭鍊是一個系列。這工藝很難的！”那位太太也是個人精，她看得出來，這枚袖扣并不是什麼貴重之物。元清晏這麼喜歡，一定是喜歡的人送的。

“哦？太太居然懂這個工藝？”他很有興趣。

“這是蘇繡。講究平齊細密和光順勻。本身繡法就很難，再加上這個繡片這麼小，操作難度大不說，還費眼睛。若不是有十分的心意，叫我，我是不做的。”

“太太真是有眼光，有品位，很懂欣賞。不知道是誰家的夫人，得夫人如此，家風必也是純善。阿林，給這位夫人拿一份禮盒。太太，小小心意。”他很是喜歡這位太太剛才的言論。讓阿林送上了一份禮物。

衆人如夢初醒！

再看不出來他的意思，就沒法在這個圈子裡混了。

“小元先生，這個駁頭鍊和口袋巾也是精緻呢。”

“玉石的駁頭，本就很少，連鍊子也是玉做的，就更是罕見了！這還是純手工打磨的，就是千萬也買不到這樣的。”

“您身上這幾個配飾，全場所有男人的配飾加在一起，也換不來一個！”

他就在人群中燦爛地笑着。讓阿林給她們一人送了一份禮品。

“都記上姓名，以後再約你們出海玩。”他在人前笑得燦爛。但是回到更衣室以後，又立馬換了一張冷臉。

他取下配飾，一個個在手心裡摩挲過去。每一個，都是她親手做的。

她把它們裝在盒子裡，放在奶奶那裡保管。想給他驚喜的…可惜，還沒有等到他生日。她就離開了…

*

他記得，是他生日的前幾天，她剛剛離開芳園。她給他打電話。

她說她沒事，他點頭。

她說等他忙完了，就去接她。他點頭。

她說你點頭我看不到的。

他說：“我點頭了。”

7月25号。奶奶把盒子給他的時候，他抱着盒子哭了。

那段時間，他對她不好。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會被拆穿，他害怕她知道他那麼對顧西樓，她會厭惡他。

她擅長僞裝，不開心的時候也會裝作沒事，會對他笑。他已經吃過一次虧了——和許嫣兒鬧出誤會那一次，他已經見識過她有多會裝了…

他在那段時間很惡劣地對她。她說過，他變了，變得很兇。她隻知道他一直在傷害她，卻不知道他心裡的害怕。

一天一個無人機，送來的信件都停在她面前。他一次次拆開，有時候是白紙！有時候是：你怕嗎？

三個字！！

元景和遞給她的那張紙上，是他們結婚證的複印件。上面寫着：元清晏 蘇扶月。而不是：唐玉風 蘇扶月…

他的指尖輕撫駁頭鍊，眼神漸漸被霧氣迷蓋住。他的思緒又回到了小時候…

剛開始的時候，其實是四個人。他們三個，還有蘇家大哥蘇星河。

他們四個人，都喜歡去紫藤花苑玩。

那時候，他家裡有錢，他經常帶吃的給他們。

“咱們晚上去抓田雞呗！”顧西樓提議。

“成！！然後烤着吃！”唐玉風也想去。

“我要不不去了，今天我爸媽不在家，我怕阿月一個人在家裡，要哭的。帶她去的話，她怕黑。”蘇星河擔心妹妹，就不想去。

當時五歲的扶月也在，他們就沒說什麼。四個人蹲在地上玩泥巴。

那時候，星河有一個小房間，扶月還和爸爸媽媽睡的。那天爸爸媽媽不在家，就是星河帶妹妹睡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