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恍惚地看着路燈下東詠裴與自己交錯的影子，之前舞台上沸騰熱烈的情境突然有種隔世幻境的感覺了。

"最後一班地鐵是十一點半吧？"東詠裴的聲音傳來。

話音未落，身後驟然湧來散場的人潮，香水與脂粉氣息混着人們此起彼伏的談笑。

兩個少年一下子被擠入人潮中，好像湍流中的浮木，本來就不寬闊的人行道此時顯得更加狹窄了。

"呀！"一個女生突然駐足，揮舞的手機冷光直刺權至龍和東詠裴的面龐，"這不是剛剛Seven哥的伴舞嗎？"

她一邊拍權至龍和東詠裴，一邊捂嘴輕笑，“明星下班了也要坐地鐵嗎？”

權至龍餘光瞥見周遭人的腳步也漸緩，女生的話讓本來埋頭趕路的行人也紛紛轉過頭來看他們。

他突然感覺有點慌張，因為路人們的眼光不都是好的，有些更像是不壞好意地嗤笑打量。

此時路過的一個肥胖的中年男人很是刻意地從頭到腳打量了他們一眼，“好好的學生不做，當什麼伴舞！年輕人還是好好念書吧，别做明星夢了！”

周圍也有人開始竊竊私語，細碎的人言慢慢織成細網，又像鋼針一樣往耳膜裡紮。

“剛剛在舞台上看着挺帥的。現在卸完妝也很普通嘛，還是化妝效果好。”

“切～上個電視節目有什麼了不起，現在還不是一樣要擠地鐵。”

“也不知道當藝人能掙多少錢，什麼時候買得起車啊？”

……

東詠裴的手肘輕輕碰了碰權至龍，卻在觸碰的瞬間被他冰涼的溫度驚得縮回。

權至龍已經盡量不去看周圍人的眼神了，隻是埋頭走路，但周圍窸窸窣窣談論他們的聲音還是傳到他耳朵裡。

他感覺自己即使低着頭，但周圍人的眼光都像刀一樣，把他裡裡外外剖了個遍。

而這段路還有那麼長，這群人還要一直跟他們一起走。

“嗤——”，前面走路的一群人突然轉過頭看了他們一眼，又發出意味不明的笑聲。

少年人的自尊心很大也很小，一聲輕笑就足以成為導火索。

權至龍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被那聲輕笑點燃了，他從來沒有這麼想過要出道，要站上更高的舞台！

忽然有車燈破開夜色，雪白的光柱中浮塵飛舞，豪車的出現立馬引起人群發出騷動。

“這豪車是奔馳？”

“也不一定吧，這個‘虎頭奔’的車型也有可能是雙龍主席啊。”

中年男人也插嘴道，“切～雙龍？那不就是‘山寨奔馳’嗎？”

“雙龍主席也要不少錢呢，以前總統不都坐的這個車嗎？”

有懂車的路人看出些許不同，“還是不像，這個尾燈和排氣尾嘴就不是雙龍的，像是奔馳S600，是進口的吧，現在國内可沒有。”

權至龍擡頭時正看見黑色車身仿佛鍍着一層流光，三叉星徽也在引擎蓋上流轉銀輝。

車窗降下時，韓嫣素淨的臉也露了出來，眼角還帶着笑意。

“上車。”她說話的音量不高，很是輕巧，好像隻是接放學回家的孩童。

……

“啪”的一聲關上車門，也隔絕了路人張望的眼光。

先前看不起權至龍和東詠裴的人也是沒想到，前一秒還嘲諷他倆要擠地鐵，下一秒人家就有豪車來接送了。

車内。

韓嫣從後座拿出兩個印着“X”品牌名的紙袋子，“給，你跟詠裴一人一個。”

權至龍抱着紙袋蜷進座椅，皮革氣息混着車載香薰的雪松味，将他被夜風吹散的體溫一點點聚攏。

打開紙袋後，裡面是一件疊好的克羅心做舊皮衣，哥特字體，鉚釘銀鍊——正是他之前看中的那件！

權至龍猛地擡起頭，看着韓嫣的側臉，他聽見自己沙啞的嗓音，“nuna怎麼知道……？”

韓嫣被他一直盯着也笑了，“傻了嗎？我們至龍。你們去我二姐店裡買衣服，既然是我們至龍喜歡的衣服，怎麼可能還留着賣給别人啊？”

韓嫣想起之前電話裡姐姐誇張的描述，“那孩子的眼神亮得像要把鏡子燒穿呢……”

權至龍看着後視鏡裡韓嫣的笑容，感覺今天所有的情緒都在此刻被熨平整了，也揚起笑臉，“謝謝nuna！nuna太好了！”

“呐，你的是這件，詠裴的也是克羅心另外一件衣服。”

東詠裴也讷讷地接過衣服，“謝謝素珍姐。我跟至龍都特别喜歡這個牌子的衣服，就是現在國内還不好買。”

韓嫣想到前世就是他們把克羅心這個小衆牌子在亞洲帶火的。

“哈哈哈哈，說不定以後克羅心還會來找你們合作呢……”，韓嫣語焉不明地說道。

車窗外首爾的街頭霓虹閃爍。

權至龍将額頭抵在冰涼玻璃上，此刻他懷抱着裝着克羅心衣服的紙袋，先前那些刺耳的譏嘲已經變得遙遠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