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過塗鴉牆時,弘大街頭的射燈次第亮起。
塑料凳圍出的臨時賽場上,幾個戴鴨舌帽的年輕人正彎腰收拾音響線,汗濕的T恤後背還沒幹透。
穿熒光馬甲的工作人員對着名單打勾:"下一組——"
觀衆席爆發的掌聲像漲潮又退去。穿露臍裝的女評委轉着評分筆,筆杆磕在記分冊上嗒嗒作響。
“剛才那組編舞太溫吞了,”她朝隔壁卷發評委偏頭,“還不如中午那對跳鎖舞的雙胞胎。”
“五号選手的托馬斯全旋倒是漂亮。”
卷發男人咬着薄荷糖,翻動手裡的評分表。
夜風掀起紙張一角,露出五号選手照片裡張揚的髒辮。
路燈在柏油路上淌出暖黃色漣漪。
主辦方再次查看手機,報名群最後條消息還停在下午四點,“暴雨積水,地鐵站封了。”
“下午暴雨好些選手沒趕上。現在這個時間還有人要來參賽嗎?”女評委看了眼手裡的腕表。
她伸手攏住被風吹亂的評分紙,霓虹燈牌的光斑在表格間遊移。
躍動的光斑突然消失,女評委好奇地擡頭。
大巴正巧卡在路燈前,車門拉開——十個年輕人踩着濕漉漉的柏油路,竟統一穿着黑色牛仔夾克,細看又不同。
背後潑滿彩漆的,釘滿鉚釘的,破洞露出熒光内襯的……十雙馬丁靴踏碎滿地燈光。
他們逆光走來時,積水裡劈開十道利落的影子——
揚起的衣擺、繃緊的小腿肌、随步伐震顫的金屬鍊。
攝影師半跪着按下連拍鍵,快門聲混着雨滴砸在塑料棚上的脆響。
“嚯,”卷發評委吐出早被咬扁的薄荷糖棍,“夠兇的陣仗。”
原本散場的人群又重新聚起,打着轉兒又圍攏過來,目光炯炯地看着韓嫣他們一行人。
裹着夜風的年輕人身姿挺拔,造型吸睛,明眼人都看得出是專業舞者。
鼓點驟響時,崔真淑踩着光柱躍進場子。
她背對觀衆立在光柱裡,銀簪一晃,長發甩出的弧光裡,手裡折扇立馬劈開鼓點。
袖口也随之甩出三寸飄帶,腰間垂着的流蘇,每次騰空都拖曳出流星似的殘影。
“這是……融合了街舞風格的傳統扇子舞?選手崔真淑跳出了刀劍出鞘的架勢啊!”女評委不禁發言。
崔真淑身上的黑色牛仔夾克也透着古怪——布料不似普通牛仔粗粝,竟然有種柔軟感,流轉間泛着幽藍冷光。
音樂驟響,崔真淑扇尖一挑,追光跟着雲手滑向舞台另一側。
兩道人影同時躍入光圈,南賢駿與張佑賀背對背定格,活脫脫鏡中倒影。
台下觀衆立馬嘩然,尖叫聲不斷,前排女生揪着同伴袖口,“張佑賀!HOT的張佑賀!”
“對面是誰?南賢駿!”
張佑賀和南賢駿起初像照鏡子般同步跳鎖舞,連指節彎曲的角度都分毫不差。
直到追光突然震顫,他們似乎意識到對面鏡中人有了自己的意識。
可到底誰才是真實世界的人呢?他們開始對着鏡子裡的“自己”較勁。
南賢振的Popping,肩頸突顫,電流從脊椎傳到指尖,關節咔嗒作響如齒輪咬合。
張佑赫也不堪示弱,Breaking風車旋轉銜接Krump跺地。
超高難度的動作目不暇接,讓觀衆們大飽眼福,評委們也震驚——
選手的水平已經超出了評委,這要怎麼評?
全場燈光打開,韓嫣帶領的舞蹈分隊全都加入進來齊舞。
直到音樂高潮來臨,頂燈嘩地全亮了。
韓嫣揚起下巴甩開辮子,身後九個舞者一字排開,動作整齊劃一,力道震得地闆嗡嗡響。
觀衆席響起此起彼伏的“哇哦”,評委的檸檬茶被震得在杯托裡打轉。
後台控燈師玩瘋了似的,追光在人群裡蹦跶着逮人。
白光突然砸在權至龍頭頂。
他順勢把衛衣帽子往下一拽,來了一段wave,随後随着音樂節奏騰空躍起,膝蓋像是裝了彈簧。
“跳起的時候竟然有短暫的滞空感?”卷毛評委剛咬住的筆啪嗒掉在評分表上。
第二束光追到韓嫣。
被光逮住的刹那她突然笑開,urban dance特有的肌肉震動精确到毫厘,肩頸wave一直湧到指尖,連指甲蓋都在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