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一聲歎息在無聲的黑暗中消散。
前方的黑暗廊道依舊深邃,望不見盡頭。
那盡頭等待她的,會是什麼?
一次徹底湮滅?
還是……一段所謂“新的人生”?
“喵。”悄悄突然停下了腳步。
韓嫣也跟着蹲下身,“悄悄,怎麼了?我們……到了嗎?”
悄悄卻反常地回頭張望。
韓嫣心下一動,也順着它的視線望去——身後的黑暗長廊,正在劇烈地扭曲、變形!
空間像被無形的手揉皺的畫布,視覺瞬間眩暈模糊……
韓嫣猛地睜開了眼睛,心髒在胸腔裡失序地狂跳。
她幾乎是彈坐起來,後腦深處傳來一陣沉悶的鈍痛,像有什麼東西在裡面緩慢地攪動。
她下意識地擡手敲了敲額頭,視線茫然地掃過四周——熟悉的衣櫃輪廓,牆上挂着的抽象畫,透過窗簾縫隙漏進來的微光……
這裡是龍山區南山腳下的家,她的卧室。
剛才那漫長的、無邊無際的黑暗行走……隻是一場夢嗎?
可是夢中的感覺如此真實,每一步的麻木,每一次回憶帶來的混亂撕扯,還有那種仿佛靈魂飄蕩、時間凝固的虛無感……
在夢裡,她覺得自己走了幾個月,甚至更久。
指尖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微顫,韓嫣摸索着按亮了枕邊的手機屏幕。
刺眼的光線讓她眯了眯眼。
23:13。
日期……日期距離她睡覺的那天,竟然跳了兩天!
她竟然昏睡了整整一天?
她掀開被子,赤腳踩在微涼的地闆上,幾步走到窗邊,猛地拉開了厚重的窗簾。
窗外,難得的晴朗夜空,一輪明月高懸,清冷的銀輝如薄紗般傾瀉而下,将窗外的南山溫柔地包裹、勾勒。
山體的輪廓在月色下清晰又朦胧,美得不似人間景象。
這本該是令人心曠神怡的景色,可韓嫣心中的虛幻感卻陡然加劇。
眼前這清晰的世界,反而像是剛從那個扭曲黑暗長廊裡掙脫出來的、尚未穩固的幻影。
南山那鍍滿月光的輪廓,竟與夢中無邊黑暗的盡頭詭異地重疊起來,讓她分不清哪邊才是真實的岸。
就在這時,刺耳又突兀的手機鈴聲驟然響起,劃破了室内的死寂。
韓嫣驚得一顫,低頭看去,屏幕上跳動着“金允荷”的名字。
她幾乎是憑着本能滑開了接聽鍵。
“素珍xi?睡了嗎?要不要出來喝一杯?我在南山這邊一家新開的酒吧,離你家超近的。”
好友帶着微醺笑意的、活生生的聲音從聽筒裡清晰地傳來,帶着人間的煙火氣和溫度。
這久違的、真實的人聲像一根抛下的繩索,瞬間驅散了韓嫣心頭盤旋的部分陰霾與不安,将她從虛無的邊緣往回拉了一點。
她太需要這個了。
她迫切地需要将自己投入人群的喧鬧裡,需要一些實實在在的、看得見摸得着的“存在感”,來對抗那如影随形的虛幻感,來确認自己真的“回來”了。
“好,”韓嫣聽見自己的聲音,帶着一絲剛睡醒的沙啞,卻又異常清晰和果斷。
“我馬上過來。”
……
“你說你昏睡了一天……還做了個夢中夢?”
金允荷顯然已喝了不少,臉頰泛着紅暈,她慵懶地晃着酒杯,帶着微醺的笑意,有一搭沒一搭地和韓嫣聊着。
置身于酒吧的喧鬧和人聲中,韓嫣緊繃的神經稍微松弛了一些,但那濃重的虛幻感并未完全消散。
她需要更多東西來麻痹過于清醒的理智,于是也給自己倒了酒,小口小口地,卻持續不斷地喝着。
“嗯,”韓嫣的眼神有些飄忽,聲音帶着酒精浸潤後的綿軟。
“夢裡感覺走了好幾個月……醒來,才過了一天。”
她頓了頓,目光落在杯中琥珀色的液體上,聲音更低,也更困惑。
“而且……我真的分不清了。分不清那是不是夢……甚至分不清現在……現在是不是還在夢裡。”
金允荷咯咯地笑起來,腦袋像小雞啄米般一點一點,“有意思……我要把你這個夢記下來。貓咪引領主人穿越時空……這設定絕了,多好的素材啊!”
她說着,開始低頭在随身的包裡摸索起來,動作有些笨拙。
她一邊翻找,一邊仿佛自言自語般嘟囔,“說起來……今天也怪怪的。我喝着喝着,突然就特别想給你打個電話……就覺得……你好像需要我呢。”
韓嫣沒有回應,隻是繼續喝着酒。
微醺的狀态像一層溫暖的薄紗包裹着她,難得的放松感讓緊繃的神經稍稍松懈。
她突然也笑了起來,帶着一種酒精催化下的、近乎破罐子破摔的坦誠。
“其實……”她湊近金允荷,壓低聲音,像分享一個驚天秘密,“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在我原來的世界……我是個快要死掉的重症病人。”
她灌下一大口酒,試圖壓下喉頭的哽咽,卻喝得太急,辛辣的液體嗆得她猛烈咳嗽起來,生理性的淚水瞬間湧出。
“或許現在這個世界……隻是我死前的大夢一場呢。”
金允荷的動作停住了,她看着韓嫣嗆咳泛紅的眼角,沉默了幾秒,随即又浮起笑意。
“那我們……要不要打個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