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山燈火盡滅，頭頂隻有朦胧月光。

洛懷虞牽着她的右手，帶她向山上奔去。

也不知道是自己太過緊張，還是因為身體本來就不舒服，洛南音越跑越覺得渾身無力，好幾次絆到地上的碎石差點跪坐在地上，如果不是洛懷虞及時拖住她的手臂，估計她現在已經被這洶湧的人潮給踏平了。

“不舒服？”

“也不是不舒服，說不上來感覺。”

洛南音覺得自己像是踩在一片棉花上，渾身軟綿綿的，提不起勁，現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倒下來睡覺。

她晃了晃腦袋，想讓自己清醒一點，卻不想洛懷虞突然松開了握住她的手，轉而一把摟住她的腰身，将她往自己身邊帶了帶。

洛南音被吓了一跳，小小地驚呼了一聲。

洛懷虞的聲音從她頭頂傳來：“不舒服的話就先靠着我，等會到了出口可能會有打鬥，不要離我太遠。”

洛南音點了點頭，點完頭又意識到洛懷虞可能看不見她的動作，于是又回了句話。

此時，山上的出口已經被裴姨帶人破開，埋伏在那裡的暗衛正打鬥成一團。

洛雨薇已經被洛懷虞叫人送了回去，估計這會兒已經出了韶山。

陰市中還滞留的人群見山上的出口可以出去，也不管這裡有沒有發生打鬥，都瘋了似的往這裡湧來。

洛懷虞帶着洛南音混在人群中逃出了陰市，就着夜色她們隐蔽在附近的一片密林中。

她們剛進密林不久，陰市出口的位置就被人燃起了火把。

看樣子是有人在專門尋找她們的身影。

打鬥還未停止，洛南音害怕暴露，專門蹲在一棵樹後面，微微側頭露出半個腦袋，在黑暗中緊張兮兮地盯着不遠處的戰況。

洛懷虞就站在她身旁，一垂頭就可以看到洛南音那微瞠的雙眼以及緊蹙的眉梢，那模樣像極了受驚的小鹿。

洛懷虞笑了一下，道：“就這麼害怕？”

“不是害怕，是緊張。姐姐你過來點，站到這棵樹後面，免得被發現啦。”

洛南音蹲着去拽身邊洛懷虞的裙擺，洛懷虞沒有動。

她又不死心地去拖洛懷虞的小腿，嘴裡還小聲念叨道：“姐姐快來，快過來！”

那模樣，就差抱大腿了。

洛懷虞覺得好笑又無奈，最後還是妥協，挪動腳步往這棵樹後站了點。

洛南音扯住她裙角的手還沒松，整個人近乎倚靠着她的腿蹲在她腳邊，從她這個角度看，小小的一團。

“姐姐，你的紫色衣裙太顯眼，還是和我一樣蹲下來吧，這樣更隐蔽一些。”

洛南音拽着她的裙角仰頭看着她，那本來就小巧的下巴從這個角度看就顯得更加瘦削，巴掌大的臉顯得楚楚可憐。

洛懷虞神色微動，這次還沒等洛南音撒嬌，她就單膝蹲下，一隻手肘擱在膝上，一隻手掌很自然地撫上洛南音的臉，道：“怎麼感覺你瘦了。”

“哈？”

洛南音本來還緊張得不行，突然就被這一句話問懵了，她失笑道：“姐姐，你也太誇張了，我們也才一天沒見而已，我不向來就是這副模樣的嗎。”

洛懷虞的手還撫在洛南音的臉上。

也是。

初見洛南音時，她就是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就像是被狩獵的小鹿，迷途的羔羊。

現在呢？

洛懷虞定定地看着洛南音。

現在的洛南音像是隻依戀她的小奶貓，肉肉的小爪子撓在她心上讓她心癢癢。

“姐姐？”

洛南音被洛懷虞那深邃的目光看得有些臉熱。

而且洛懷虞這樣一言不發地捧着她的臉，她心裡覺得有些怪怪的，但她又不排斥，很奇怪的感覺。

洛懷虞倒是很淡定，也沒有立馬收回手，她涼涼的手指捋過洛南音鬓角的頭發，自然道：“怎麼了？”

洛南音壓下心中的古怪情緒，道：“姐姐，陰市有兩個出口，山上的出口還不知道通到什麼地方，我們為什麼不往山下的出口去？”

“我剛好有些事想到山上去确認，機會難得，錯過了這次下次可能就沒有這個時機了。”

“機會難得？什麼意思……”

“平日裡我所有的行蹤總是被這些人監視，所以要想做什麼很麻煩，今天他們既然主動出擊，我剛好利用這個機會将我要做的事做了。”

洛南音恍然大悟道：“我懂了，姐姐你的意思是，你今日來到韶山不是中了蘇廷他們的陷阱，而是你來韶山本來就有事，現在假裝入了他們的陷阱，看上去很被動，但其實一切都在你的計劃裡。”

洛懷虞不置可否，笑了笑，道：“你想跟我一起嗎？”

洛南音愣怔一瞬，下意識道：“姐姐不怕我給你添麻煩嗎，畢竟我什麼都不會，我跟着你隻會是累贅……”

“洛南音，”洛懷虞打斷她的話，“你很聰明。”

洛懷虞看着她的眼睛，認真道：“很多事情你都看得透徹，也有自己的想法，我之前同你說過，隻要你不做傷害自己的事，其他的你若想做就盡管去做，我會護着你，你還記得嗎？”

“記得……”

洛南音當然記得，就是那次她去柳風館被抓包，第一次暴露了自己其實沒有看上去那麼乖巧的那次。

但她一直以為洛懷虞對她說這些話是安慰她來着，她其實一直沒有當真。

洛南音看着洛懷虞那麼認真的眼神，有些猶疑道：“我真的做什麼事都可以嗎？”

洛懷虞強調道：“除了傷害自己的事。”

洛南音歪了歪頭，明知故問道：“為什麼傷害自己的事不可以？姐姐心疼我？”

洛南音一副狡黠的模樣，這一看就是在荊州城相處的那段日子裡，洛懷虞對她太好了，以至于她現在都敢調戲洛懷虞了。

雖然洛南音明顯沒将她的話放在心上，但洛懷虞還是認真道：“别人傷你，我可以千倍百倍的還回去，但若你自己傷害自己，我要如何罰你？”

“還要懲罰我啊……”

洛南音裝作害怕的模樣一把抱住洛懷虞的手臂，拿出慣用的伎倆，撒嬌道：“姐姐對我這麼好，肯定舍不得懲罰我的對不對？”

見洛南音耍賴，洛懷虞也沒有再繼續多說，隻是笑睨了她一眼，道：“這會兒不緊張了？”

洛南音也見好就收，笑道：“不緊張了，我跟姐姐一起上山。”

陰市出口處的位置有裴姨帶人在那裡進行牽制，洛懷虞就帶着洛南音往山上的方向走。

越是往山上走，四周就越是沒有人聲，偶爾有風刮過，吹得樹林唰唰作響。

洛懷虞走的倒是随意，但洛南音卻總覺得四周有埋伏，蘇廷不可能就這麼放過她們。

說歸說，笑歸笑，一路上她始終注意着周圍的動靜，半點風吹草動都能引得她眼皮一跳。

洛懷虞見她這麼緊張，又将她往自己身邊拉近了些，思忖道：“如果害怕的話可以先到山下等我。”

洛南音挽住洛懷虞的手臂，神經依舊緊繃，不在意道：“我不是害怕，蘇廷不敢對我怎麼樣，隻是姐姐你，這次蘇廷是和燕王後合作想傷你，我總覺得事情不會這麼簡單。”

洛懷虞道：“若我沒有把握，就不會帶你一起上山，你不要擔心我，注意保護自己就好。”

“好的好的，知道啦。”

洛南音嘴上應着，但實際上根本沒放在心上。

或許是和洛懷虞在荊州城内相處久了，雖然她知道洛懷虞很厲害，但在這段時間的相處裡，洛懷虞頂多是清冷了些，在她眼裡，洛懷虞也是需要被保護的女孩子，所以她還是打起十二分精神注意着周圍的動靜。

果然在走了一段陡坡之後，從山路旁邊的林中突然蹿出一道寒光，來勢洶洶。

不過須臾間，一把長劍就朝着洛懷虞刺來。

“姐姐小心！”

雖然知道以洛懷虞的能力完全可以躲過這一劍，但洛南音在看到利劍刺過來的瞬間，身體還是下意識擋在洛懷虞身前，想替她擋下這鋒利的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