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翹就跟在洛南音身後,看到洛南音出乎尋常的冷靜反應,以為她是受了什麼刺激,擔憂道:“小姐,這些是老夫人吩咐的,其實老夫人隻是怕你有危險,所以暫時不讓你出錦繡院,你别擔心……”
洛南音轉過身極其冷靜地看了連翹一眼,道:“連翹,我最後給你一個機會說實話,這次你若再裝傻,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開口。”
連翹腿一軟差點給跪了。
回到房裡,連翹哭喪着臉,終于是将所有的事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讓洛南音意想不到的是,這一世祖母将她關禁閉,竟然還是因為她和蘇澈之間的謠言。
她和蘇澈在韶山的時候,用自己的衣料給蘇澈包紮過傷口,萬萬沒想到,蘇澈出了韶山之後第一件事竟然是拿着她衣服的碎片到荊州城内報官,說她被山匪擄走了。
他手中又有她衣服的碎片,不用多說大家都會猜測她和蘇澈之間一定發生了什麼,後來她又在半夜被山匪擄走,于是坊間立馬開始瘋傳她被山匪擄走失了清白。
坊間的賭場甚至下起了賭注,賭她到底是在被山匪擄走之前就和蘇澈苟且,還是在被山匪擄走之後才失了清白。
連翹說這些的時候,時而義憤填膺,時而小心翼翼,但洛南音在知道祖母關她禁閉不是因為洛懷虞的事之後,就開始走神了。
按道理她應該松一口氣才對,但現在她不得不考慮一個問題,那就是洛懷虞喜不喜歡她,洛懷虞會不會受流言蜚語的影響。
原本她是打算在洛懷虞完成燕國大業之後,再考慮和洛懷虞捅破這層窗戶紙,所以哪怕知道裴姨很可能在那杯馬奶酒裡下藥,她也沒有告訴洛懷虞,畢竟裴姨是洛懷虞很親的人,也是洛懷虞得力的助手,她不想讓洛懷虞為難。
但是直到剛剛那個誤會,才讓她意識到,洛懷虞還不一定喜歡她,或者即使喜歡,也不一定會為了她離經叛道,她尚且不怕流言蜚語,但這不代表洛懷虞不怕,她對自己完全沒有信心。
見洛南音表情如此凝重,連翹幾乎帶着哭腔道:“小姐,你可千萬别想不開啊。”
“我沒事,我累了,讓我休息一會。”
洛南音現在也沒有心思解釋,她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能讓洛懷虞更喜歡她一點,喜歡到能不顧世俗的眼光,堅定地選擇她。
……
另一邊,沉香院。
直到黃昏過去,天際即将被黑暗吞沒之時,洛懷虞才踏着暮色回到沉香院。
她手中的劍還未收鞘,尚有鮮血順着劍刃滴落在地上,似乎在踏進院落的前一刻那利劍還在飲血。
空氣中漸漸泛起血腥味,沉香院也未點燈,洛懷虞就坐在院落中的石凳上,一點一點擦拭着手中的劍。
不過多時,又一人踏進院落,隻是那人氣息不穩,像是受了傷,待她在院落中站定,才能勉強辨出眼前這人是裴姨,她的腹部還插着一柄明晃晃的劍刃。
“主子,燕王後在荊州城所有的勢力已經全部絞殺,沒有留活口。”
裴姨忍着劇痛彙報着情況,她剛伸手想要将腹部的劍拔出,就聽到洛懷虞那泛着冷意的聲音,道:“我有讓你拔嗎?”
裴姨要拔劍的手頓了頓,她擡眼複雜地看了洛懷虞一眼,忍了忍,還是沒有動。
洛懷虞就坐在石凳上不緊不慢地擦着劍刃,而一旁的裴姨已經是痛得滿頭大汗。
但即使是這樣,裴姨依舊一言不發,她知道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為觸碰到了洛懷虞的逆鱗,如今她若是再狡辯,定不會有好下場。
暮色四合,黑夜降臨,頭頂月光尚且皎潔,是個不錯的夜晚。
洛懷虞就着月光,反複擦拭手中的劍,直到确認手中的劍刃沒有沾染一絲血迹後,才淡淡開口:“我給你三時間養傷,三日後你就回燕國,從此你不用跟在我身邊。”
裴姨本就因為失血過多頭暈眼花,如今聽到洛懷虞的決定,更是覺得如墜冰窟。
洛懷虞的決定看似沒有懲罰她,實際上卻剝奪了她所有的權利。
她還未看到燕國大業成就,就被剝去了權利,她不甘心!
裴姨終是沒忍住憤恨道:“我在你身邊十餘年,難道還比不上一個才認識數月的洛南音嗎?你就這麼喜歡她,甚至為了她,連我們籌備多年的計劃也可以改變,在離開荊州城之前我就預感到你會因為洛南音而回到荊州城,現在果然如此,燕國那邊的計劃,你就打算放棄嗎?!”
洛懷虞平靜地将劍入鞘,擡眸毫無情緒地看了裴姨一眼。
她沒有把和洛南音在韶山找到藏寶地的事告訴裴姨,更沒有說她後續如何對付燕王後的計劃,已經沒必要了。
“裴姨,我念你待我如親人,所以隻是讓你回燕國,為母報仇這件事我也從未忘記,至于洛南音……”
洛懷虞站起身走到裴姨面前,不明意味地笑了一聲,道:“我确實喜歡她,或許比你想象中的還要喜歡。”
裴姨咬牙切齒道:“洛南音她就是一個心機深沉的女人,你遲早會栽在她手裡,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你犯錯,啊——!”
話還尚未說完,洛懷虞就伸手一把拔出裴姨腹中的劍,她的動作幹淨又利落,讓裴姨尚未來得及反應,就直接疼得跪在地上,再也說不出多餘的話來。
“裴姨。”
洛懷虞緩緩蹲下身和她平視,再次開口時聲音裡隐約透着平靜的冷意。
“我給你三日休整,三日後我送你啟程,這是我所說的最後一遍。”
裴姨捂着鮮血直流的傷口,痛得滿頭冷汗,她惡狠狠地盯着洛懷虞,咬牙切齒道:“你會後悔的!”
洛懷虞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給裴姨,起身就走,徒留裴姨一人坐在血泊中不甘地望向她的背影。
三天時間是吧。
裴姨眼底劃過一絲癫狂的厲色,三天時間足夠了,足夠讓洛懷虞好好看看自己喜歡的人到底是什麼樣的本性!
……
夜已經深了。
因為有老夫人的指示,錦繡院沒留什麼下人,院中隻點了零星幾盞燈籠,光線極暗。
洛南音躺在床上也是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她不停想着如何才能讓洛懷虞喜歡她,喜歡她喜歡到不介意外界的流言蜚語。
在床上翻來覆去,恍惚間洛南音看到窗外閃過一道人影,她驚得立馬從床上坐起來,裹着被子也不敢出聲。
直到窗外的人影漸漸清晰,堪堪停在她窗前時,洛南音的心跳仿佛漏一拍。
她不确定道:“姐姐?”
話音剛落,窗外就亮起一道燭光,窗扉被推開,洛懷虞一手端着一盞燭燈,一手撐着窗台翻進了屋内。
晃動的燭光将洛懷虞的側臉映照得忽明忽暗,也撩動着洛南音的心七上八下,直到洛懷虞都走到她床邊了,她都還在發愣。